半个时辰这才走到了第二轮,颜桃之不禁觉着墨迹拖拉了些。
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着果干,窗外月上西头,也不知白故宇现在怎么样了。
谢归拿着一张质地略厚重的纸张站起了身,颜桃之想着这回终于要公布第二轮晋级名单了,真是等到花都凋了。
“殿下觉得江某会在名单之内么?”
一颗脑袋靠在了她肩上,颜桃之当即伸手朝江浮碧脑门一拍。
“你本就文采不差,会晋级也非什么稀奇事。”她想起皇宫御花园小诗会那次,江浮碧所写的那首诗。虽然她不待见他,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诗是真的不错。
江浮碧一听,唇如莲瓣绽开,漪妩茹美优胜潘安宋玉。
“这么说殿下是认可江某了?”
颜桃之也回了笑意,漫漫扬眸。
江浮碧的诗是写得好,但写得好不代表她就一定喜欢。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以,对不起,这种调调她还真喜欢不起来。
“江公子之诗作细腻得不像是一男子所写,倒像是出自女儿家之手。”颜桃之摇摇头,这样的诗她欣赏不来,这样的心境她也难以琢磨。
这不是变相地在说他像女人么?江浮碧就是再好的心性也承受不了。
他浑身一僵,显然是没想到颜桃之会这么评价他,随即又强颜欢笑,“那殿下也写上几首,也让江某看看这真正的女子所写之诗是何样的,可好?”
“呵。”颜桃之不置可否。
“真正的女子所写之诗”,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
毫无意外,江浮碧晋到了第二轮。谢归最后公布的名单其实和颜桃之起初选的没什么大的变动,只不过增添了两个而已。
原本三十来个文士,这下只剩下不到十个晋级,可剩余的文士却没有急着离开。这也对,这些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自然是要看看到底魁首是何以夺得这个魁首的。
第二轮的规则也与首轮大同,都是抽签条决定文体,只不过这一轮的主题不再是“美人”,而改为“景物”。
谢归见众人重新提笔,轻松地笑了笑,神色欣喜地望向江浮碧。
意思是说,看,小爷帮你把诗会打理得多好。快夸我!快夸我!
“怎了,谢门主?”颜桃之见谢归又一次从上位走下,问道。
谢归忆起江浮碧先前嘱托的。一定要假装他与江浮碧从未相识,这下怕颜桃之看出端倪,赶紧收回目光。
“颜姑娘可是觉着无趣了?要不也一同参与第二轮的逐鹿?”
颜桃之本想婉拒,毕竟她一个皇亲贵族,去和老百姓抢魁首宝物也太掉面子了些,这边江浮碧已然看出她心中所想。
“夫人就随便写上几首,若真赢了就当夫人因未有参与首轮之争,最终魁首之宝则由第二名夺得如何?”他言语间不忘多叫上几句“夫人”占她便宜。
颜桃之反正也无聊得打紧,这也就同意了,问过谢归的意思后方才坐下开始酝酿起来。
谢归暗自给江浮碧竖个大拇指。
老兄,你泡妞的高招弟弟我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就你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本事,这颜姑娘八成是要被你给攻下了。
他用内力传音给江浮碧,江浮碧回他一个承蒙夸奖。
“殿下可想好要写什么了?”江浮碧扭过头,又有些欠揍地靠近颜桃之,伸长了脖子瞅着。
颜桃之面色清冷,通身气派不怒自威,可这却半点没影响到江浮碧的嬉皮笑脸。
“殿下怎么不说话了?”
江浮碧跟颜桃之的相处的模式一直都是他问她答,或者干脆他一个人在那干嚼,颜桃之已经很无语他的话唠了。
“能闭嘴么。”
气氛冷了下来,秦艽担心这样下去二人之间会吵起来,却听得江浮碧爽朗笑声。
“好好好,在下闭嘴就是了。”
他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哄小孩?明明他们家殿下那么“高大威猛”,蒟蒻一脸便秘似的看着江浮碧。
“殿下可曾好奇过在下首轮的诗?”
“不曾。”颜桃之想都没想便道。
“殿下说话这么直白,江某的小心脏承受不了呐。”他浮夸地说道,颜桃之只觉手心传来一丝温暖,她一惊,甩掉他的手。
眉心蹙起,颜桃之僵硬着面上干笑,“直言不讳而已。”
她这话没掺半分假。不好奇不是因为她有多厌烦他,而是颜桃之早已在方才谢归将诗稿交到她手时便以猜出哪篇是出自江浮碧之手的。既然已经猜个大半,好奇自然也就淡了。
“本宫不是那个意思。”她看他仍旧沉浸在无可自拔的黑洞里,无奈解释:“猜都猜到了,还好奇个什么。”
连颜桃之自己都没发觉,她竟然有些在意他的小情绪。
秦艽跟着颜桃之也有好些年了,她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们家殿下虽然逢人笑脸相迎,但那只不过是出于自幼良好的礼节而致,即便是对着最最厌烦之人,譬如辞氏,他们家殿下也是一直笑意不改。
那张善意微笑的假面,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江浮碧。
她对他从来都是冷眼相待,好话没个一句,还时不时来个刁难。
秦艽自我安慰,这也算是区别对待,好歹在殿下心里,江阁主是不同的存在。这也就是他私下与江浮碧“同流合污”,将颜桃之一言一行都完完全全告知江浮碧的原因之一。
离陛下赐婚已经过去三月了,可颜桃之与江浮碧之间还是毫无进展。秦艽都快要放弃自己的坚持了。
难道殿下与北冥将军才是良配?是他乱点了鸳鸯谱?
一直到刚刚颜桃之开口,秦艽才又重新打起精神与希望来。
他们家殿下竟然会主动开口解释。
辞氏到皇宫围猎场告她的状,她闭口不言任何,若不是帝君信任,只怕她早已身首异处;她明知弦月青月长公主对她的恨,却毫不在乎,数年来聚寿与灼华的宫人水火不容,姊妹反目;嫡长公主追着北冥将军不放的流言,宫里上上下下宣扬得似真非假,她亦不去过问。
这么多年来,她何曾向谁解释过什么?
秦艽心里美滋滋的,果然,殿下心里还是有江阁主一席位置的。
蒟蒻看着他神情一会愁苦一会欣然,摸不着头脑地皱皱眉。
皇宫湍御河。
辞氏一身红锦缎宫装在夜色下骇人十分,她面上笑靥如花,所出之话却狠辣犹如毒罗刹。
“白统领,本嫔也不想多为难你。你只肖在帝君面前指证嫡长公主私用污蛊之术谋害宫妃,本嫔便可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