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当初第一次去拜访“李元”的时候,就只见这位太白湖畔的隐士亲自下厨烹制菜肴羹汤,江陵郡主不禁觉得自己仿佛穿梭回到了最初的时刻。她没有再客气,直接到方桌边上坐下,等接过了高廷芳递过来的饭碗,又看到桌上那熟悉的五菜一汤,那情景异常熟悉,她就笑着说道:“这都已经三年多了,大哥你还记得当初招待我的那一顿。”
“当然记得,那时你诚心诚意过来找我,哪怕见到的是一个刚从厨房里出来,满身油烟的家伙,也没有嫌弃,更是闭着眼睛尝了我那一顿难吃到极点的饭。要知道,那次连这两个没良心的小家伙都跑了!”高廷芳用筷子指了指洛阳和疏影,见两人交换一个眼色立时闷头苦吃,他就无奈地说,“我也是住在太白湖畔之后,方才发现三个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会下厨。疏影烧火根本就是放火,洛阳做饭能把一锅饭全都烧成黑炭,我只能硬着头皮自力更生了……”
谈到昔日往事,高廷芳露出了怅惘却又欣然的笑容。
“不会种地,菜蔬肉食就去左近村庄买,太白湖里钓鱼,钓到之后拿回去杀,溅得一身又是水又是血,忘了取内脏,结果烧好了根本没法下口……那时候我才知道,所谓隐士,如果真的想要独居,那么要会种地,会挑水,会做饭,会洗衣服……总之简直要样样全能,所以从前那些终南隐士在选择隐居的时候,大概都带了几个能手,不像我,傻乎乎带着两个除却打架什么都不会的小家伙,建的第一座茅草屋直接就塌了,后来不得不请了别人帮忙搭建。”
江陵郡主不禁会心一笑:“可就算这样,大哥你这隐士的名声还是传出去了。因为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隐士还会帮旁边的村子抵御水匪。”
“呵呵,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人家还当我是水匪,谁让我藏头露尾连面都不敢露,整天就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神秘人?”高廷芳哈哈大笑,等听到洛阳那肚子响亮地咕咕叫了一声,他才敲了敲饭碗道,“好了,不说闲话,大家都饿了,先吃!”
久违的一顿饭,众人风卷残云,把饭菜消灭得干干净净。洛阳和疏影收拾了碗筷,又倒来水服侍两人漱口,旋即就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把地方留给了他们。这时候,江陵郡主方才笑道:“大哥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你就别夸我了,我翻来覆去会的不超过十个菜,要是连续下三天厨,你就该哭了。”高廷芳舒舒服服地靠在软榻上,随即轻轻吁了一口气,“到东都这么多天了,好容易才偷得浮生半日闲。想想太白湖畔那清闲日子,好似在做梦一样。”
“我也很怀念和大哥一起在太白湖的那段日子。”江陵郡主轻轻咬了咬嘴唇,终究忍不住问道:“大哥到东都之后,是受了很多磨难,但依我看,你和八皇子承谨的关系却很好。可为什么刚刚袁钊来禀告承谨封秦王的消息,大哥好像不大高兴?”
面对江陵郡主,高廷芳自然不会隐瞒自己的忧虑:“八百里秦川,乃是当年秦朝龙兴之地,意义非同小可,序齿在承谨之前的那些兄长尚且没有得到这么好的封地,他凭什么占据人前?当初皇上对我提到这一初衷的时候,我就不赞成,可皇上显然坚持,我不得不用纪飞宇之事,小小地给承谨增加了一些分量,可相形之下,他还是不够封秦王的资格。”
高廷芳没有提承谨生母出身寒微,因为那个在宗谱上只是记了一笔,却谁也不记得的生母刘美人根本就没有人记得,哪怕如今追封贤妃也没什么说服力,他又沉默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承谨这个秦王就如同一个靶子,将来会牢牢吸引纪韦两家的仇恨,我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真的看重他,还是……”
还是之后的话,高廷芳没有说下去,江陵郡主当然能够领会。父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兄长早逝,一直都不曾公布死讯,可看似得天独厚的她仍旧一直都被很多人当成是最热门的继承人,所以国中文武重臣的子弟变着法子对她大献殷勤,甚至还围绕着她展开了各式各样的阴谋算计。所以,她深知处于众矢之的是个什么滋味。想到前日才第一次见的承谨,她不由得轻声说道:“也许皇上会给承谨选几个合适的王府官作为辅佐?”
“呵。”
高廷芳笑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间就传来了洛阳的声音:“世子殿下,八皇子……不对,是秦王殿下来了,还有清苑公主,再加上那个韦钰!”
“洛阳,你能不能厚道一点?什么叫那个韦钰?人家都是尊称,到我的时候就这么例外?”随着这个声音,门帘被人不管不顾地高高掀起,随着外间冷风,一个俊美而雌雄莫辨的身影,一马当先踏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