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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们能逃出青峰城,又要逃到哪里?天荡山吗?那里面妖蛮横行,根本容不得我们深入。到时候皇甫家寻来,便是瓮中捉鳖。”
江战陈明厉害,只不过这些东西,他能想到,江迟渊又哪里会不明白。
“可是,留在这里,我江家将无一人可活。逃离出去,或许还能保存一些血脉。”
江迟渊语气有些松动,对于他这等年纪的人来说,故土难离。若非为了给江家留出一线生机,他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百年前,我江家已经退过一次,也是为了保存血脉。百年之后,江家还要重蹈覆辙吗?为什么百年时间过去,我江家还是无法重现先人荣光?”
江战字字如刀,剜进了江迟渊心中。
江迟渊脸色痛苦,想起了那些痛苦的回忆,江战见此趁热打铁,道:“江家子弟血脉超凡,不逊色于任何强族。就算没有强大的功法,也能自行开辟出一条堂皇大道。无非就是那出离王都之耻,压垮了我江家儿郎的脊梁,让我族中人无法走出阴影,武道之心蒙尘。今日若是再退却,即使留下了江家血脉,又有何用?”
江战一番话,让江迟渊骤然醒悟过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气息从他身上透发而出,隐隐竟有磅礴之意。
此时,江迟渊的武境虽然距离那武宗还有很大的差距,但其道境却突破了多年的桎梏,登临泉涌境巅峰。只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武境便扶摇直上。
江迟渊武道天赋本就十分强大,只是多年来他忙于家族事务,而且没有强大的功法支撑,导致武境一直停滞不前。得到巨神拳的功法后,他的武境突飞猛进,现在已经进入泉涌境六重。进境之快,堪称可怕。
现在被江战的一席话震动心神,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被搬开,江迟渊心境发生极大的转变。无惧无畏,暗合武道真意,武者之心晶莹通透,让他的道境也一飞冲天。
“好,既然如此,那我江家便在此城中,静候那皇甫家。”
江迟渊说完,收敛浑身气势,望着江战,语气变得有些柔软,道:“尘儿的死,我也很伤心。但你现在身为一家之主,江家的担子,你必须刚起来。无论今后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后给你支持。”
江战身躯猛地颤抖起来,强行压抑住想要流出的眼泪,道:“您放心,战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江迟渊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挥手示意江战离去。
出了房间,待心中巨大的悲伤平复,江战才一脸肃穆地回到那些族人聚集的地方。
这里是江家的演武场,占地面积极广,平日里家族那些年轻子弟每日聚集在此修炼武技,打熬肉身。
此时,那些石锁、兵器都被移到了一旁,场中站满了江家的族人。他们的头颅低垂,脸上满是黯然。
离开,只是一个体面的说法,事实上他们是要逃离这里。将家族赖以生存的地方,和血液中传承下的荣光全部抛弃,苟且偷生。
从今以后,他们将很难回到这里。即使有朝一日得以归来,但只要皇甫家不放弃对他们的追杀,他们就不敢提起自己的姓氏。
他们看到了江战的身影,这个继江迟渊之后的年轻家主,养育出江尘这等璀璨的天才。本来一切多么美好,江家的未来已经是可以看到的光明,但现在,一切也都因为那个天才被毁去。
那些目光有些复杂,望着江战,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看着那一张张脸庞,江尘如鲠在喉,胸腔中那绝漠苦战的一腔热血骤然变冷。
他知道自己做出的那个决定意味着什么,皇甫家的强者一旦驾临青峰城,眼前这些人都要为他的那个决定陪葬。
但江战还是要说出来,江家人逃避了百年,百年间,几乎没有人回到王都江家的故地去看看。他们不堪回首那故地,无法正视江家的现在。
但一切总要结束,江家的耻辱终将被洗刷,哪怕是用死亡的方式。
“我们,不走了。”
江战的声音响起,传响开来。
场中那些人面如死灰,像是在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一般。但听到江战的声音,他们一个个抬起头颅,脸上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江家,不走了,也没有人能让我们再次离开!”
像是有一座火山爆发,那声音从江战胸腔中炸裂开来,让场中每一个流淌着江家血脉的人瞬间泪流满面。
一些老者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他们的记忆中还留存有他们父辈的叹息。那一代人舍弃了荣光,背负着屈辱来到这里,没多久便郁郁而终,将重振家族的重担留给了他们。
但一代代过去,江家却依旧无法从新站起,而时光已经在他们这一辈人身上烙印下沉重的枷锁。他们的脊梁被深深压弯,却没想到在这一日。江家,又站起来了!
百年时光,首尾两端,前人遗落的一切,后人终于拾起。
“江家!”
那些老人眼含热泪,嘶哑的声音中透发着决绝。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他们脚下的土地是如此坚实,让他们所有人脚踏实地,挺起一根根傲骨和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