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比起来,现在的凌夙诚就像是一棵会走路的树。
他的体温和心跳都保持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平,就像是身体正在准备冬眠。但是他的大脑却非常清醒,既全神贯注于四周,又抽离于这个小空间之外,仿佛是在使用第一人称的视角俯瞰第三人称才能了解到的环境。
尽管被培养着学习了各种各样的技能,凌夙诚自认为掌握的最好的始终是“如何在各种环境内保持心静”。用某几位老师的话来说,他在这一项上的造诣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一生都可望不可即的。这是他性格上最大的天赋,更是潜移默化后自觉担起的宿命。说的更通俗易懂一些,最优秀的士兵不能让敌人感受到“杀意”,却必须让对手感受到足够的“压迫力”。
就像现在这样。从灯光暗下来开始,他的造访一定已经被上面的人获知。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表演了一出足够吸引注意力的开场秀之后,主演却从它们的五感中彻底消失了。
即便是外星来客,多少也会因为此刻反常的静寂而感到恐惧吧?
抵达一处各路支线交汇的大厅时,凌夙诚终于握紧了枪柄。
很近了。已经很近了。
但是,如果是自己的话,还可以放任敌人再靠近一些。
大约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他忽然回身,用枪托将一枚水平飞向他的炸弹重新击打回去,接着稍稍猫下腰,紧贴一堵承重墙发动了能力。
顷刻之间,以他所在的位置为圆心,从头顶的天花板,到地面上的家具,同时爬满了可怖的裂纹,仿佛一块濒临碎裂的豆腐。
爆炸激飞的碎石在距离他十米以外的地方全部落回了地面。凌夙诚只伸出一只手,朝着墙后一个点射,给了身后那名拖着骨折的腿想和他鱼死网破的军人一个痛快,接着冲刺几步,从只剩个金属框架的窗户钻了出去。
一口气解决了两名敌人。但这没有什么值得欢呼雀跃的。
他从五层楼的高度稳稳落地。后知后觉地反思着自己是否应该在尸体上仔细搜索一遍,就算是不能完全理解对方的语言,拆几个新奇的装备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这群六指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棘手了。一个不小心,就算是他也有被远距离一枪爆头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凌夙诚不得不放慢脚步,以确定自己始终至少有一个方向处于掩体的保护范围之内。
热风带来了熟悉的烧焦气味。凌夙诚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不远处的那栋大楼整个燃烧了一阵,最后只剩下一堆焦黑的金属骨架。
不是说好只做支援工作么?他不禁皱眉。不过想想自己的作为,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指责简松明。
从观赏性来说,简松明的这个能力确实比他要震撼多了。希望邱平宁能跟她好好相处,免得“不经意”受到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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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边怎么样了?”背心男人背靠在一堵仍然隐约发烫的墙壁上,“看这个伤亡情况,貌似不太乐观啊。”
“除了已知的简松明之外,似乎还有另一位意料之外的强力‘天赋者’影响了我们的布置。”女人回答的声音很低,几乎快被作为背景的风声掩盖住了,“我们有六名已经失联。其中三人可以确定已经死在简松明的手上,另外三人情况不明。但是除非A组的两个有从瞬间倒塌的大楼中脱身的本事,否则我觉得它们很难幸存。”
“瞬间倒塌?”
“是,零点五秒之内,那栋楼附近的重力场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撕裂了建筑物本身不说,甚至波及到了我这里。”女人用手指抠了抠墙面上新增的裂纹,“就像是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一场限定在小区域内的地震。从这个效果来看,大概应该就是之前那个辅助简松明摧毁无人机的人。”
“那个差点直接害的装备部门的最新产品直接坠机的家伙吗?有点意思。”男人抠了抠自己的胡渣,“能通过目前的信息判断出对方是谁吗?”
“从我们手上的已知资料来看,目前能够熟练掌握类似能力的天赋者大约有十名,相对有名的那位是盘古号上的某位警察队长,女性,四十六岁,姓名不详。但是按照这两次塌陷的规模来看,应该不是她。‘天赋者’能力的巅峰期主要还是在三十五岁之前,毕竟他们还是寄宿在普通人类的身体里。”女人很有条理地回答,“更准确的说,我宁肯相信人类是发明了什么可以控制局部地壳运动的新式武器。否则无法解释这名天赋者为什么能够在自己创造的扭曲重力场中幸存的问题——作为能力发动中心的他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或许是他身板比较结实吧。”背心男并不以为意,“不过他既然刚刚才从A组的地盘通过,那岂不是离你埋伏的位置很近?怎么,你全程都没看见他的脸么?”
“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很好。我觉得他好像知道我在什么位置,无论是在楼内走动,还是撤离的时候,都恰好卡住了我的视角。很遗憾的是,我没有穿墙透视的本事,子弹也没有。”
“你可以去跟技术部门提提意见,不然我们也太吃亏了。”
“现在可以顺便向您实况转播一个好消息。对方的伤亡目前已经超过我们了。”除了嘴唇,趴伏在楼顶晾晒的被单之间的女人浑身上下一动不动,“看来您说的很对,只要能干掉最棘手的四五个……甚至两三个,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为虑。”
“说的很好。你立刻撤下来,我们交换位置。”
“嗯?”对方的话题调转的太快,女人有点没反应过来。
“让留守通讯室的几个人撤下来,作为诱饵将简松明和那位身份不明的重力类天赋者尽量分开,你管前面那个,我负责后面这个。”男人发号施令时的语气总是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