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一案,三法司会审,已有结果。”内阁中堂里,李春芳拿着一份文牍说,“这是三法司的复审结论。”随即读了起来:
先帝圣躬违和,委于各犯无干。钦惟我世宗皇帝,四纪御天,既三代之鲜有;六甲终命,亦五福之兼全。大渐之时,并无卒暴之患;归咎硝黄之说,何有指实之凭?事理贵真,不可妄意;法律以正,岂得轻加?故方士王金等以子弑父律论死不当;但王金、陶仿等习陶仲文之术,以旁门左道惑众,当以本罪坐为从律编戍,编置口外。
放下文牍,问:“诸公以为如何?”
张居正、赵贞吉皆不语。高拱坐直身子,用力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地说:“道人方士惑君邀宠,混迹太医院,骇人听闻。但法司审案,当重事实,据法条。犯什么罪就依什么罪追究,不能为了杀人胡乱编造罪名。刑部重审此案,重事实、依法条,判决公平,当准。”说到最后,嗓子几乎发不出声来了。
“北虏犯边,玄翁日夕筹策,尚未毕事,又主持朝审,可谓夜以继日,席不暇暖。”张居正道,“我观玄翁面带倦容,一脸疲惫,委实太操劳了,还是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呵呵,新郑做事太认真了。”李春芳说,“往者朝审,少者半天,多者一天,不过沿成例而已;今次新郑特奏请朝审两日,还…”
“兴化,执法不公,为天下人所诟病,我着急啊!”高拱打断李春芳,哑着嗓子道,“今次参与其间方知,堂堂最高司法者,审案竟如此草率!故特奏请朝审分为二日,以尽其详;朝审时令人犯各尽其言,面察其情,颇为尽心。身体累事小,心累啊!”
“玄翁,不要再说话了,嗓子哑成这样。”张居正关心地说。
“冤案累累!冤案累累啊!”高拱却停不下来,“此番朝审,重犯凡四百七十,审出冤者一百三十九,其余尚有情冤而证佐不够确凿者,未敢开释。”他突然提高声调,痛心疾首地说,“诸公,这还是三法司审过的案子啊!都是最高刑官办的案子啊!都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啊!”
李春芳、张居正、赵贞吉皆默然无语。
高拱从一摞文牍中翻捡出几张稿笺,说:“这是朝审时我边听边顺手写下的,请叔大替我说说。”
张居正走过去,拿过稿笺,道:“喔,是玄翁总结的刑官不职的种种表现。”说着,读了几条,“一,黩货鬻狱,这是贪墨之徒所为!二、务为推诿。一日之事动经数日,一人之事动经数手,频年累月不能问结。这是缺乏担当!三、苟袭故事。有法律不讲,只取成例,徒积资历以待升转。这是不负责任!四、自以为是,执拗顽固。为证其是,对称冤者动辄加刑,务合己意。这是酷!五、媚上卖法。凡有权势者暗示,抑或事关权势者,则畏于权势,不顾法律。这是小人行径!”
“革弊改制以兴法治,刻不容缓!”高拱情绪激动地说,他拿出几页稿笺,“一、实行刑官久任之法。”
“来来来,我替玄翁说。”张居正主动走过去,拿过高拱手中的文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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