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还是自己挣出一条全身而退的路来,这个时候还惦着自己的情分,心里甚至生出了一分愧怍和不忍来,眼圈红起来,伸手抚着她笑道:“你这孩子,药和燕窝也罢了,这些银钱你还是带回去,你生身父母那边还不知道如何呢,到外边处处都要用钱,听姑姑的话,手里银钱多一些,不管遇到什么,才有底气。”
赵朴真道:“我那边还有呢,这一回,大概没什么机会回京城了,宫里用度也大,还是给姑姑拿着吧,我年轻,怕什么。再说了,姑姑从前不是说,我当时衣着不错,应该家境挺好吗?”
顾喜姑笑道:“你当时小小的娃儿,身上戴的璎珞金锁都很好,刚来的时候还挑嘴儿,娇滴滴的,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我听说连山那边的土司世袭地职,家境优渥,想必你父亲必是身居高位的,你到时候拿着入宫前登记的籍贯纸回原籍好好找找。”
赵朴真想起已经一丝记忆都没有的父母,不由又有了一丝兴奋和期待来,这期盼之情倒是冲淡了她这些天的离情愁思,不由兴致勃勃拉着顾喜姑的手道:“一般放籍回去的宫女们,过得都如何?父母亲也会加倍疼爱的吧?”
顾喜姑有些不忍,但想了想还是含蓄委婉地提醒她道:“大多数宫女回家,没多久就由父母做主,议亲嫁出去了,嫁得一般都不错,毕竟你是有品级的女官,存下来的嫁妆也多,有些小户人家可能会克扣些,但你家境不错,想必不会,你爹娘心疼你,你回去在家里多呆些日子吧。”
“议亲?”赵朴真之前只想到能见到没见过的父母,却万万没想到这个,顾喜姑轻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也不小了,外边更兴早嫁之风,若是一般百姓人家你这样的年龄,都已经做母亲了。你离家早,回去以后就算你父母再不舍,也不能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必是会为你议一门好亲的。”
赵朴真紧紧抿上了薄唇,轻声道:“可我想和父母多伴着几年。”
顾喜姑道:“哪个女儿不是这般想呢……可惜世事如此,若是耽误了花期,倒要害了你……你父母真心疼你,自会给你找个离家近的人家,时时能回家看着也就好了。”她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生母早逝,父亲娶了继母,因此我当初若是回家,怕是被克扣下嫁妆,然后胡乱嫁了人,所以我是自愿留在了宫里,宁愿终身不嫁的。”
她想了想还是提醒自己这个女弟子:“你回家以后,也还是留心访察,若是你生身父母犹在,那倒不是非常担心,若是……你须自己加意小心,手里钱财也要留着自己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只管去找当地官府,你是曾有品级在身的放籍女官,官府定会为你做主。”她细细交待了一番,倒把赵朴真说得心下微微迟疑起来:“外边,真的这么可怕?难怪王爷说要放我们出去,除了罗绮、花菀这有了人家的,却没有几个肯走的,说是王府里还好一些。”
顾喜姑苦笑了声:“女儿苦啊,百年苦乐由他人,若是父母真心疼爱还好……本来你应该是让人先去连山好好访了你父母家,通过气以后才出去比较好,我不知你如此冒撞,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听说是王爷失明了,忽然说要放出身边女官,如今看来,兴许是为了上官娘子也未可知。”她看了眼赵朴真神色黯然,却又担心她打了退堂鼓,忙道:“也并不会那么差的,咱们毕竟有品级在身,地方上高门大族、官宦人家,最爱的就是放回来的女官了,毕竟教养子嗣、主持后院都是难得的,多的是人捧了厚礼求聘的,到时候你只管好好的擦亮眼睛,细细访察个好人家,然后再多在家里多留些时间就好,到时候嫁个好夫婿,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再生几个小娃娃,多么圆满?这才是长远打算。”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切莫贪图王府的一时安乐,那里可是虎狼之穴……”她看了眼赵朴真,隔了一会儿轻声道:“如今你要走了,我才敢说,宫里的那些个女官,你别看一个个给窦娘娘出着主意,好似对窦娘娘死心塌地,其实,她们背后是什么人,可难说呢,这宫里当年,圣后一手遮天,女官们势盛那会儿,朝廷大臣也得曲颜卑词来求她们,后来东阳公主、崔娘娘都掌过后宫……”
赵朴真听出她的意有所指来,抬眼去看顾喜姑,顾喜姑轻声道:“当初你被挑去习艺馆,未必就是窦娘娘的手笔……”
“据我所知,当初刘蓝芷,就曾经受过崔娘娘的恩惠,如今却大受窦娘娘信任。崔娘娘虽然如今出宫出家,她儿子却还在当着太子呢,哪里肯让人去害她亲儿子?到时候究竟谁算计谁,谁知道?你早早离了那里,是好事!切莫为了贪图一时的虚荣,被富贵安乐蒙了眼睛,就留在王府,那可是个是非窝啊。如今上官筠也嫁进去,将来究竟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所以,当初习艺馆这一批人要送给太子,这是崔娘娘的手笔?她为什么要借窦皇后之手,将她们这几个所谓的美人送到自己亲儿子身边?不……当然不是送到自己亲儿子身边,最后不是送到了秦王府吗?东阳公主!如果说一开始这批美人儿,就是想要送给秦王的呢?那么这个人,早就知道了窦皇后会同意做这件事,也早就算准了东阳公主的脾气,必然会出这一招!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赵朴真出宫的时候,还脑子里乱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