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蛋的公鸡

    如今已经是大明嘉璟的四十四年。

    前段时间方士王金呈上《诸品仙方》《养老新书》，制长生妙药献给嘉璟皇帝，服完这些丹药，嘉璟皇帝总有飘飘欲仙之感。

    但是不知为何，这些日他却隐隐有了一种大限将至的惶恐。

    冯炜低矮着身子立侍在一旁，觑见嘉璟皇帝又掐了掐眉心，便知这会儿嘉璟帝身体怕是不舒服，嘉璟皇帝不舒服八成要靠找事来缓解，所以冯炜先行一步试探着开口道：

    “皇上，是否服用一颗凝神丹？”

    沉吟一晌，嘉璟皇帝睨了冯炜一眼，微一点头，动作几不可见。

    但是冯炜却立刻至嘉璟皇帝身后那一排排小屉，熟门熟路地取出一枚白瓷瓶，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嘉璟皇帝。

    接过小瓶，拔开塞子，红似火焰的丹药滴溜溜地在手心打转。

    上下掂了一下，嘉璟帝仰头，将丹药服了下去。

    冯炜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瞥见嘉璟皇帝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潮红起来，逐渐泛起不正常的乌青。

    但是嘉璟皇帝难看的神色却由此阴转晴，所以这些变化，冯炜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有瞧见。

    服了丹药，嘉璟帝只觉得脚下生风，身姿轻盈。

    “冯炜，陪朕出去走走。”

    “老奴遵命。”见嘉璟皇帝起身，冯炜连忙殷勤起身跟了上去。

    人皆云明朝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一个太监的巅峰，其实也不尽然。

    倘若皇帝不管事，司礼监的人自然是权倾一时。

    但是嘉璟皇帝虽然荒唐不上朝，但是也不是真正的万事皆空，所谓司礼监掌印太监，也不过是他眼里高级一点的奴才而已。

    想到这里，冯炜便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身为司礼监顶头的掌印太监，日日都要陪驾，竟然还没有萧断瑜这个地位略次于他的司礼监秉笔活的舒心！

    嘉璟皇帝信道教，信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所以他说散散步，最乐意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内廷供奉道教三位祖师爷的三清殿。

    前脚甫一迈入殿门，冯炜眼尖便见有一男子坐于殿中津津有味看着什么，心道一声不妙。

    他倒不是为这个倒霉催的默哀，而是无奈若是此举引得嘉璟皇帝大怒，他少不得要承担几分怒火。

    冯炜迈步向前就要呵斥，却被嘉璟帝拦了下来。

    轻手轻脚地走至那男子身后，嘉璟皇帝从后面抽走了这男子正在看的书卷。

    男子正看得入神，贸贸然遇到这事，抬眼就要训斥，结果抬头瞧见面前人穿的龙袍，吓的顿时跪了下来。

    “儿臣拜见父皇！”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嘉璟皇帝心里一惊，想起道士说过他如今“二龙不得相见”，如果见了自己的龙子，就会有真龙陨落，顿时沉了脸转过身背对着此人，不带感情地问道：

    “你是朕是哪个儿子？”

    嘉璟皇帝一生有八个儿子，到如今活下来的只剩下了两个，为了遵循方士所说的“二龙不能相见”，他竟然连自己这仅剩的两个独苗苗都不认得。

    那男子只觉得一阵讽刺，强行敛下嘲讽的目光，恭敬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是您的第四子锦王吕载圳，儿臣的母妃是卢靖妃。”

    哦，原来是第四子吕载圳。

    嘉璟心头一沉，道士既然说二龙不得相见，而他今日和这个儿子相见，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见都见过了，难不成还能趁老天爷不注意躲出去？见一眼是见，见两眼也是见，也就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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