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村子里的人,耽误了时间不说,也抢不到多少粮食,小日本儿不会干这种丢西瓜捡芝麻的事儿。
日本人的大部队过去以后,护山团就派出几个人,也没敢带武器,沿路往东去寻找陈辉,当然了,在很多人看来,陈辉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两条腿咋能跑过仨轱辘的铁驴子呢,他们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把陈辉的尸体找回来,不能让这么好的孩子暴尸荒野呀。
当时王草鱼的大孙子王小顺,也被派去找陈辉的尸体了,以下这些,都是王小顺后来跟我奶奶爷爷说的。
当时他们是怎么找呢,他们一共四个人,往东走了一段路程以后,有个人就说了,这么找可不行,东边地方这么大,有山有村子,谁知道陈辉当时想往哪儿跑呢。别人就问他,那咋找呢?那人就说了,陈辉不是一边放枪一边跑嘛,那些日本人也是一边放枪一边追他,咱们在地上找弹壳,顺着弹壳往前找。
其他三个人一听这主意不错,散开了在地上找弹壳,找到以后,判断一下方位,沿路往前走一段再找。
打往东的路上,一直找到一块庄稼地,出了庄稼地往北走,这时候,他们大概已经走出了七八里地,最后来到一处山脚下,这是条死路,三面环山,进去的人除非长翅膀飞出来。
在山口那里,几个人一下子找到几十枚弹壳,再往里走不远,几个人没见着尸体,在山根儿底下,找到一截树桩子,一人多高,人腰粗细,那树桩子上面,全是刺刀眼儿,整个儿都快给刺刀捅成马蜂窝了,再仔细瞅瞅,上面还有无数个子弹洞。
几个人觉得奇怪,把树桩子掰开一看,里面的木头都给子弹打酥了,大概数数,足有五六十颗子弹头。
几个人看着那截倒霉的树桩子面面相觑,小日本儿这是玩儿的啥花样儿,是不是没找着陈辉,拿截木头桩子撒了半天气?
出了山口,几个人继续往前找,不过,再也找不到一枚子弹壳,好像那些日本兵追到山口那里就停止了。
又朝前走了没多远,彻底失去了线索。几个人碰头儿一商量,这咋办呢,这要是空着手儿回去,也不好交代呀。最后,几个人把那截树桩子抬了回来,所有人围着那截千疮百孔的木头桩子一看,全傻了眼……
这到底是咋回事?谁也说不清楚。
陈辉呢,至此下落不明。有人说,陈辉给日本人抓住砍了脑袋,身体给日本人泼上汽油烧了;还有人说,陈辉给日本人打死以后,变成了一截木头,更有人说,那人根本就不是陈辉,是一截木头变成了陈辉的样子,救了几十号人。反正是众说纷纭。
直到五十年多后,那一年,我已经十六岁,有这么一天,家里来到了个人,看着有六十多岁,风尘仆仆,一身道士打扮,进门就找白仙姑,也就是找我奶奶,当时我奶奶已经七十多岁快八十了。道士见到我奶奶以后,说有事相求,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块“四水令”,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歆阳子的关门六弟子、黄花观第三代掌门,名叫——陈辉……
自从那次大扫荡以后,日本人再没来过,我太爷他们在山里呆了能有五六天,把带过去的干粮全部吃完了以后,这才从山里出来。
回到家里,把之前埋下的粮食刨出来存好,就这么又安安生生过上了日子。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很快的,时间来到了公元1945年秋,日本战败投降。这一年,我奶奶二十七岁,我太爷七十八岁,我太奶五十六岁,我爷爷三十八岁。
当然了,日本人无条件投降,对于山沟里的我奶奶他们来说,也没啥真正值得高兴的,因为日本人没来的时候,日子过的就不怎么好,现在走了,日子也还是这么个老样子。再者,日本人战败的消息,直到冬天才传到我们这个闭塞的村子里,不过,赶走了外敌,就该着耗子动刀窝儿里斗了,这时候,国共内战又拉开了帷幕,狼烟四起,烽火连天……
我太爷由我奶奶扶着,站到山头儿,眯着起眼睛眺望远方,嘴里叨咕一句,这狗日的,啥时候才能太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