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眷亲族已送到山东,有宫保照料,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老太监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咱家都七老八十了,既无后顾之忧,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走吧,我带你去。”
说走就走。两人从教堂后门出去,上了老太监的轿子,一路消失在黑暗中。
轿子里,金铨神态轻松。他说:“说来事到如今,我还不知道西太后到底藏在哪儿。”
赵公公笑了笑,鸡皮般的脸上沟壑纵横:“莫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轿子起起伏伏,走了半个小时。突然停下。老太监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说:“到了。”
两人走下轿子,金铨抬头一看,惊诧莫名:“颐和园?”
早有俩小太监候着,赵公公道:“掌灯的前面照着路。”
然后对金铨道:“不错,就是颐和园。”
金铨怔了半晌:“这可真是灯下黑呀!”
金铨一时间心里发凉。西太后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只去去这样一个招式,瞒了多少人啊!
沿着昆明湖,一路走。颐和园冷冷清清,仿佛是座巨大的坟墓。从湖面上吹来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往袖口、衣襟里钻,金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路过了玉澜堂,到排云殿,终至佛香阁。
佛香阁的门开着,但黑洞洞的,就像个潜伏在黑暗中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
森寒肃杀。
赵公公从小太监手中拿来灯笼,说:“走吧。”
一步步登上阶梯,走进了那黑漆漆的佛香阁大门。
金铨深吸口气,跟了进去。
老太监在前头,七歪八拐的走。一路上黑暗沉沉。这里头既没有太监、宫女,也没有护卫、侍从。
走道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冷风吹来,吹的人手脚发麻。
金铨按着心思,跟着老太监进入了一间佛堂里。
老太监提着灯笼上前,点亮了一盏油灯。然后他放下灯笼,匍倒在地,叩首:“老佛爷。”
金铨顺着一看,见一个干枯的身影盘坐在佛像前,一动不动犹如雕像。
案桌上的油灯渐渐明亮起来。映照出一张惨白如鬼的脸。这张脸上,堆满了白腻的脂粉,只看到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好像两个镶嵌着的窟窿。
西太后。
金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眼,他看的浑身战栗,险些站不住。
那双空洞凹陷的眼睛盯着他,就仿佛一条毒蛇窜出来,钻进他心里,啃噬着,使他战战兢兢,难以自已。
“这,是哪个?”
慈溪的声音,如同深夜里的老鸹!
赵公公低声道:“他是金铨金秉钧,山东巡抚袁宫保的幕僚。”
慈溪道:“山东巡抚袁宫保...”
她似乎思维有点迟滞,想了一会儿,道:“是那个在天津编练新军的袁宫保?”
“老佛爷英明。”赵公公答道。
“噢...”慈溪微微点了点头,木然,好像机器一样。
“袁宫保么...李中堂看重的人...是他...是了,李中堂说他是国之柱石,请哀家给他升官,升的是山东巡抚。”
她思维渐渐活泛起来,说话越来越顺畅,语气越来越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