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村民们瑟缩成一波,蔺怀生等五人聚成另一波,虽然没有明说, 但已有了界限。这群村民的目光中完全没有了对神明的信仰, 无论菩萨无论河神,通通都是人之外的异类。
这是神明需要接受的残酷,当信徒爱神时,虔诚的信念流淌充盈着神明的身躯;而当信徒弃神, 每一次信仰的熄灭都在剥夺神明生命。菩萨曾经体验过一次, 蔺怀生不知道河神是否正忍受着同等的酷刑。蔺怀生和河神待在一起, 默不作声地分担信仰流逝的损伤。
河神偏头看了一眼他。两位神明之间没有言语, 但蔺怀生听到了胸腔里沉稳的一声声跳动。过了一会,被他修补的金色神魂主动依偎过来,是神明不在人前轻易显露的亲昵,也是无声的宽慰。
“不要笑。”
蔺怀生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就连守在蔺怀生身边的隋凛也在一天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后疲倦地睡去, 整个庙里还醒着的, 恐怕只有两位神明和被捆难眠的李清明。菩萨一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其谈话对象不必细想。
“我没有。”
河神听起来心情不错。
菩萨没有指他,反而指自己的胸腔。
“你有。”
那里存着明明白白的“罪证”, 自己不小心保管, 还要大大咧咧地放到别人这里来。
“我听到了。”
河神堂堂正正地看菩萨。
“藏不住,除非神明魂陨, 否则在你这里, 藏不住的。”
当然还有其他办法,比如消姻缘散神婚,但河神就是死了也不会这么做的。
蔺怀生看了河神两眼, 扭过脸去。菩萨的下颚和肩头相连绵延,就成了层峦叠嶂的小山,这是菩萨的婉约,那要翻过多少座山,才能抵达他眼畔。
河神敲问菩萨心门。
菩萨应了吗。
菩萨说:“河君,你心乱了。”
屋外暴雨都想为他停,化清风明月更漂亮,于是祂为这场不得不下的雨遗憾。仗他没往外看,雨越下越大,想要早点下完,入耳却还是原样。
金色的神魂扯动为他修补的菩萨,像坏小孩,蔺怀生若不应他,河神还乐此不疲。蔺怀生没办法地转回头:“怎么了?”
河神没有问蔺怀生,菩萨说别人心乱,自己是不是扭了脸才做到无动于衷。
“长夜漫漫,你我闲坐在这,不如去看看那尊神像?”
这是河神第二次提看神像,蔺怀生便问他。
“你想要它?”
河神定定看了蔺怀生几瞬,倏然转而开怀大笑,他眼睛里有光。
“那是菩萨像,我已经有了真的菩萨,为何要一个假的?”
蔺怀生抿起嘴。
他说对方的感情掺假,离开故事和角色的支撑,是高楼塌。但河神不管,就要明明白白表现给他看。
蔺怀生可以不认同,但不能不尊重。
“你可以要它。”
“你神魂还没有容器,有了这尊金身,对你会更好。”再强大的神魂没有寄身,对于他们这种由信仰凝聚的神明来说多少存在隐患,当然,如果失去信仰,容器说到底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苟延残喘。
河神还是拒绝了。
“那是你的东西,怀生,你倒应该回到金身里。”
但好像藏情意对于他来说太难,河神又说道:“泥身不配你。”
沉默有片刻,但再开口的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
李清明好像是忍不住一般,笑了。
他之前被绑都沉默不言,近乎逆来顺受,让人险些忘了他的存在。两位神明的目光向他投来,但他不曾有丝毫不安,尽管模样狼狈,李清明的神态却从容。
不是讽笑,不是嘲弄,对方似乎真的遇到趣事而笑。于是蔺怀生问他。
“你笑什么。”
李清明抬头:“我想给您一个忠告。”
河神略抬下颚:“你说。”
骨子里的自傲,使得河神不在意李清明可能有的任何诡计。
“两位大人还是不要轻易把神像放出来比较好。”
蔺怀生说:“你果然知道什么。”
李清明说道:“一个忠告而已,给我的旧神,与新神。”
……
赵游睡得不好,饥饿与忧惧使他在梦中也深受其扰,一晚上的陆离光怪,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时,甫一和周围的许多视线对上,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河神抱臂,说道:“起来干活了。”
“啊,啊?什么活?”赵游显然还很茫然。
河神指了指他靠着的木箱。
“这个。”
昨晚蔺怀生和河神最终还是没有查看神像,汪旸家地窖的教训历历在目,从目前来看,由赵游作为打开木箱的人的确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你我不用休息,但这会还是不必让其他人再胆战心惊了。”蔺怀生如此劝道。
是以两位神明等到了天明。
“等我吗……?”
听完蔺怀生的解释,赵游神情乐呵呵的,掩饰不住欣喜与傻气。
汪旸嘲笑道:“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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