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衍话落,车厢内的气氛出现片刻安静。
简宁红唇紧抿,许久,才道了句‘嗯’。
傅瑾衍说这话是在帮她,她还没到好赖不分的地步。
话落,简宁伸手去推驾驶位的车门,身子欠了下,腿从傅瑾衍身上跨过来,下车。
就这么一瞬,傅瑾衍看到了她脚踝上的红痕,是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傅瑾衍眉峰轻挑,薄唇叼烟,抬脚跟上,率先走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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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瑾衍带着简宁抵达简胜所住的楼层。
刚下电梯,就看到了站在楼道里抽烟的廖琛。
廖琛脸色不算好看,正祸害楼道里一盆栽,把抽完的烟灰往里弹。
听到电梯声响,廖琛回头,在看到傅瑾衍和简宁后,索性直接将燃着的烟头掐灭在盆栽里。
傅瑾衍不动声色的开口,“人呢?”
廖琛撇撇嘴,“房间里。”
廖琛说完,见傅瑾衍作势准备进门,一把拉住他手臂,转头看向简宁,“宁儿,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简宁回看廖琛,拧眉,“他出了什么事?”
廖琛涩然回应,“不是,只是怕跟你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差甚远。”
廖琛话毕,长叹一口气,这才松开傅瑾衍。
简宁没作声,傅瑾衍睨看她一眼,伸手去推房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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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琛出手阔绰,虽是对现在的简胜完全瞧不上眼,但看在简宁的面子上,到底还是给他开了一间最好的套房。
房间内里入门是一个玄关,进来之后是客厅,三室一厅,还外加厨卫,相当于就是一套精装修的公寓。
傅瑾衍走在前,简宁紧随其后。
走到其中一间卧室门口,傅瑾衍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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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窄缝。
傅瑾衍在门前站了会儿,向一侧让了下,示意简宁站在他的位置。
简宁迈步,在看到房间里场景的那一刻,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血管的血都在倒流,直冲向脑仁。
卧室里不止简胜一个人,还有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简胜正在陪男孩玩玩具,男孩手里拿着一个遥控汽车,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男孩玩的不亦乐乎,简胜则是一脸宠爱的盯着他看。
男孩,“爸,你回头能不能给我再买一个更大的玩具汽车?”
简胜,“买,买,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爸都给你摘下来。”
听着简胜和男孩的对话,简宁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她很喜欢各种各样的小布娃娃,祝惜有时候不给她买,她就缠着简胜买。
简胜几乎不会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有一次简宁撒娇想要一个限量版的迪士尼公主,简胜托了好多人才买到,祝惜娇嗔的嫌他太惯孩子,简胜满是宠溺的说,“我们家宁宁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必须给她摘下来。”
那个曾经扬言要给她上天摘星星的男人,这会儿成了别人的爸爸,要去给别人摘星星了。
简宁今年二十七岁,但是那种被分享走父爱的难过并没有比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少多少。
相反,因为经历过了太多,心里更加难过。
因为那是她内心深处最后一块净土,当年在精神病院,如果不是靠着这些记忆支撑着,恐怕她都活不到现在。
现在看来,当初被送进去,未尝不是好事,后来逃出来,也未见得就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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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宁站在门口出神,没注意到,房间里的简胜已经回头。
在看到简宁的一霎,简胜先是脸色僵住,随后起身走到了房门口,打开了房门
阔别多年,父女再次相见,简宁站着不动,简胜表现的有些激动和局促。
“宁宁。”简胜开口,伸出手想摸简宁的头。
简宁身子侧了下避开,简胜略带粗糙的手堪堪停留在了半空中。
简宁紧抿着唇角不作声,房间里的小男孩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简胜的大腿,“爸爸,爸爸,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简胜俯身将男孩抱起,再次看向简宁,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宁宁,这是你弟弟简昊。”
简宁神情温凉,闻声落眼在男孩身上,那张脸跟在秦树明婚礼上见到的女人有着七八分相似,剩下两三分随了简胜。
简胜话落,见简宁没发怒的迹象,用手臂掂了掂怀里的男孩,“昊昊,你不是一直都说想见姐姐吗?这就是姐姐啊!”
听到简胜的话,男孩脖子一歪,天真无邪的问,“就是那个能让我们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的姐姐吗?等她死了,我是不是就能继承她所有的钱?”
男孩说完,简胜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忍痛伸手在男孩屁股上狠拍了一下,“昊昊,你在瞎说什么?”
男孩顽皮,被打疼了不哭反而喊得更大声,“我哪有瞎说,明明是你跟妈妈说的,说我是男孩子,所有的钱都是要给我的……”
男孩还在喊叫,简胜用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神情尴尬的看简宁,“宁宁,昊昊还小,一天到晚乱说话,你别生气,也别当真。”
相对于简胜的忐忑不安,简宁表现得十分淡定,“我妈只生了我一个。”
简胜,“什么?”
简宁,“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弟弟,我没有弟弟。”
简胜脸一白,还想说点什么,被站在一旁的廖琛打断,“我真特么是看不下去了,您这演技也太逼真了,昨天我要接您来见宁儿,您可是死活不肯来,非得讹了我一百万才动身,这怎么一转眼还扮上父爱情深了呢?”
廖琛说完,强忍着往地上啐唾沫的冲动,一瞬不瞬的盯着简胜看。
恨不得把简胜虚伪的面纱直接扒下来。
简胜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强行解释,“我,我那是担心你是骗子,这个社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简胜话落,廖琛讥笑,“简叔,咱爷俩认识是一天两天吗?你担心我是骗子?我骗你什么?骗你怀里这个野种私生子?还是骗跟了你十多年的黄脸婆小三?”
廖琛说话向来损,这个时候更是毫不留情。
简胜被廖琛一个小辈怼的无话可说,眼底有不悦,但却也没敢反驳。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廖琛的话陷入了僵局,过了几分钟,一直沉默的傅瑾衍肃冷着声音开了口,“简叔,闻贞被秦树明收买给宁儿难堪的事你知道吗?”
简胜瞪大了眼,“我怎么会知道!”
傅瑾衍咬着嘴角的烟冷嗤,“简叔,机会只有一次。”
简胜闻言顿了下,随后厚着脸问,“瑾衍,听说你跟宁宁结婚了,是吗?”
傅瑾衍烟抽的凶狠,烟雾弥漫,狭长的眸子眯了眯,里面全是渗人的寒意,“秦树明给了您多少钱?”
简胜一噎,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没钱,哪里有什么钱,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简胜话落,傅瑾衍冷笑着点了点头,“行,那咱们也别站着了,去沙发前坐着吧,好好聊聊。”
傅瑾衍话毕,去拉简宁的手。
简宁回过头看他,傅瑾衍斜睨她一眼,“前阵子跟我斗的精神头呢?就这?”
简宁垂眼,傅瑾衍捏着她的手收紧,“这种小坎你都过不去?还想驰骋商界?要不你就乖乖在家做傅太太,我倒是乐意至极。”
傅瑾衍说完,简宁挣开他的手率先迈步往沙发前走。
廖琛紧跟在两人身后,听到两人的对话,捅咕傅瑾衍,“好话不会好好说?”
傅瑾衍剔他,“现在是哄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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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
简胜抱着简昊在沙发上坐着,简宁坐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傅瑾衍和廖琛站着,双手插兜,傅瑾衍脸色满是冷意,廖琛则全是嘲讽。
几人静坐了约莫一分多钟,简宁清冷着声音开口,“我想知道当年在我进精神病院后发生了什么。”
简宁话落,简胜脸上的神情出现了数秒中的悔恨,紧接着恢复正常,他低着头看着地面道,“当年死的人不是我,是一个欠了我恩情的下属。”
简宁,“欠了你恩情的下属?”
简胜,“是,当年有个下属家里妻子得了癌症,需要很多钱治疗,我给了他一笔钱,他为了报答我,所以替我跳了楼。”
简胜说完,把怀里的简昊放在地上,拍了拍他肩膀,“回卧室去玩,我跟你姐姐需要谈点事情。”
简昊对简宁的印象不好,临走时还不忘瞪了简宁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丫头片子。”
简宁一心想知道当年的事,对于简昊这种幼稚的挑衅根本没放心上。
待简昊一走,简宁深汲一口气,问,“那我妈呢?”
提到祝惜,简胜撑在膝盖上的手指抖了下,十指相扣,咬着牙回答,“如果都找替身,太假了,怕被债主发现,所以你妈是真的跳楼了。”
祝惜已经死了三年有余,但简宁在听到她跳楼事时,心还是忍不住拧巴的疼。
简宁冷眼看简胜,“我妈当初跳楼的时候,知道你外面养了别的女人吗?”
简胜低着头,从侧面看能瞧出他脸上肌肉紧绷。
半晌,简胜应了句,“知道。”
简宁红唇不由得紧抿,“那我妈就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心甘情愿跳了?”
这次简胜没回话,而是失神的回了句,“你妈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人。”
见过最好的女人?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讽刺?
最好的女人就在身边,他却出去沾花惹草?
最好的女人为他跳楼身亡,他却跟别的女人生了个孩子在外逍遥快活?
简宁看着简胜的眼神里满是嘲弄,她突然有些怀疑,她三年前的记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面前这个男人,真的是三年前疼爱妻女的人吗?
简胜话毕,瞧见简宁没说话,倾身,隔着茶几拍了拍她的手背,“宁宁,如今爸爸回来了,简氏的重担,爸爸来挑,你还是做你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你放心,爸爸一定还会像以前一样疼你。”
简胜说完,长吐口气,收回手,“这几年,委屈你了。”
简宁掀眼皮看简胜,语气波澜不惊,“你知道我在精神病院呆了三年吗?”
简胜眼神闪躲,“知,知道。”
简宁讪笑,“就没想过去救我?”
简胜脸色沉了沉,“想,想过,但是当年简氏欠的外债实在太多了,我……”
简胜一看谎话圆不过去了,索性沉默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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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宁看着简胜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底徒然升起一抹悲凉。
这个世界上连亲情都能是假的,还有什么感情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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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客厅气氛再次陷入僵局,傅瑾衍染了冷意的眸子扫过简胜,“都说完了?”
简胜蹙眉看傅瑾衍,自觉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瑾衍,你跟宁宁结婚了,不管怎么说也该喊我一声爸,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简胜说的义正言辞,奈何傅瑾衍根本不吃他那套,冷笑,“那也得看您能不能担得起长辈这个身份。”
傅瑾衍说完,插兜走到简胜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气场强大,硬生生把简胜身上的锐气尽数逼退。
简胜本就心虚,不敢和傅瑾衍对视,垂眼看向地面。
傅瑾衍从兜里掏出烟盒,摸出一根递给他,冷嗤,“简叔,当年的事我这儿也调查到一些资料,等几分钟我助理就到,让他说给您听听,他哪里说的不对,您反驳他。”
看着傅瑾衍递到眼跟前的烟,简胜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
傅瑾衍话音刚落,门外柯以名跟卡着点似的推门而入,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傅,傅总。”
傅瑾衍冷眼剔向柯以名,下颌抬了抬,示意他直接开口。
柯以名点点头,当着众人的面拆开手里的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摞被钉起来的文件,还有几张照片。
“老简总,据调查回来的资料显示,当年祝姨压根就不知道您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她之所以会心甘情愿去跳楼,完全是因为您跟她承诺,您人脉广,您活着,才能救出简小姐。”
柯以名话落,看了眼简胜,见他脸色憋得通红,继续说,“当年替您跳楼的是您一个下属,您用了卑鄙的手段威胁他,骗他去澳门赌牌,让他背上了上千万的债务,您承诺让他帮您跳楼,您帮他还清所有债务。”
简胜恼羞成怒,“胡说!一派胡言!”
简胜怒斥,柯以名宠辱不惊,继续翻念手里的资料,“看样子您在事后也没帮对方还清所有债务,对方年老的母亲变卖了房产为儿子抵债,至今无家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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