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极致,却依旧缄默着不出声。
既然事情已经挑明白了,骆尘鸢也失去了再同她沟通下去的兴趣,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拿过一边女红,有一针没一针的胡乱缝着,神态安静的仿佛从未同沈氏发生过口角一般。
沈氏怔怔看着她,带着隐隐的衰败之态,无力而苍白的面孔,如樱桃一般柔美的唇瓣亦如白纸一般,丝毫无血色。
骆尘鸢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专注的看着手里来回穿梭的针线。
在这压抑无比的气氛之下,沈氏垂眸一叹,“王妃,那声音……那声音一定是他们的……”
骆尘鸢的双手倏然一颤,白皙的手指尖,一粒朱红的血珠缓缓渗出,银针滑落,骆尘鸢却察觉不到指尖的疼。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沈氏,幽瞳中闪烁的点点光泽,宛若碾碎的细钻一般,妖冶、惑人却带着不可逼视的深邃。
沈氏惊叹,“王妃的光华也只有宫亲王那样的男人才能够配得上。可惜……我也真的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我与骆洪虽无情意,但多年的习惯让我们也能息息相通,他的命与王爷相比,兴许连蒿草都不如。王爷带他走的意图,也许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过来逼问我时,多了一个让我不得不说的筹码。”沈氏苦笑,一滴清泪顺着眼角默然滑过。
骆尘鸢有些惊讶,淡淡看着沈氏,却不忍去打断她。
“王妃是不是在奇怪,我与骆洪没有情意,也没有子嗣,为何此时我如此甘心的被你们制约?”
骆尘鸢默然失笑,不得不承认。
“是因为习惯。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事情,它几乎能战胜我所有反抗的力量。”沈氏看着骆尘鸢,一字一句道,“我憎恶他的花心,他的滥情,他对我的冷漠,但我同样感谢他到现在都没有剥夺走我在这个家里的权力和地位。只有习惯他,顺着他,我才能保住现在的一切,才能不被扫地出门。骆家太大了,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不能不担心他,不能不被他所左右!”
“所以,知道他失踪的时候,我也很着急。十三丫头,王爷一定不好杀了他对不对?杀他有什么用啊,只能给你们之间徒增烦恼!不对,也许你会渴望骆洪被杀死……”沈氏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浑身发抖,直直的目光近乎癫狂的看着骆尘鸢,仿佛下一秒钟她都有可能伸出手,将她扼死。
骆尘鸢吃惊的看着沈氏,此刻的她早已没有那矜持温柔的形象,双瞳里的目光,既带着惊恐,又带着深深而压抑许久的怨毒,凌乱而狂躁,那全身止不住的抖动更让她双目通红,下颚来回的打颤。
骆尘鸢忍不住绷紧自己的神经,身体所有的感官已经习惯性的开始搜罗周遭可以供她一瞬间就能逃开的空间。
“对了,你问我外面发生了什么是吧?王妃,哈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把骆丰抓回来后,就让几个亲信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声音,那些奇怪的声音一定是他们的,因为骆洪会口技,哈哈……没想到吧,骆洪竟然会口技,他会学各种声音,女人的,男人的,唱歌的,吹箫的什么都会!我刚嫁进骆家的那个时候偷听过一次,被他发现了,毒打了一顿,他说不许要任何人知道,若是让老太太和老爷知道了,会将他打死,他死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知道他的口技从哪里学来的吗?哈哈,从鸾姨娘那里,从那个一直被他当婊子打骂的姨娘那里!我不止一次看他偷偷的爬上墙头去偷窥你们,甚至在他喝醉酒后,他会毒打我,说我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没有她那么美,为什么?可笑啊,可耻啊!人有多虚伪,多不知廉耻你知道吗?他盼望鸾姨娘死,想尽办法的去折磨你,让鸾姨娘痛苦,让鸾姨娘早点死,因为她若是不死,他就一直夜夜难眠,如吃了毒药一般,受着她的折磨。”
“鸾姨娘死了,鸾姨娘终于死了。他却开始不断的娶姨娘,娶了很多个,却不许她们生育,每次宠幸过一个女人,他就逼我给她们下药,不许她们生育。我不忍,偷偷留下的孩子,被他知道后,也要想办法打掉。然后将那些不听话的女人给卖了。谁能看出来道貌岸然的他,会是这样的人?你不知道吧?你们都不知道啊!我知道!”
“我听出他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些一定是他发出的。可惜啊……可惜我连自己找不找到他都不知道,因为那些被我派出去找的人都没有回来,都被宫里派出的人杀干净了。你昨天听到马蹄的声音了吗?你想知道为什么京城会那么压抑吧?因为昨晚那些好奇的人,那些好奇的探出脑袋的人,全都被杀了!”
“都被杀了,都被杀了,甚至连一些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过路人,也被杀掉……你若不信,现在出去就可以看到,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是空的!这才是真正的丧,国丧……”
骆尘鸢从先前的惊恐,已经转到内心那深切到骨子里的悲哀,她原先躲开,此刻却忍不住捧起面前的茶,推到沈氏的面前。
也许是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沈氏没有拒绝,捧着杯盏的手抖的不成样子,哆哆嗦嗦的将茶水送到唇边,喝的却没有抖掉的多。
骆尘鸢咬着唇,想伸出手替她扶一下,耳边却听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伴着几个清亮的莺喉,翠亮道,“王妃,夫人,奴婢们的点心都做好啦。”
骆尘鸢的目光倏然收紧,担忧的望向沈氏时,却一直全身惊恐狂抖的不成样子的她,却在听到那声“夫人”后,瞬间如常。
那种让人惊诧甚至害怕的转变是骆尘鸢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如果非要比喻,那就像是放着高嘹交响乐的大堂中,忽然停电,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刹那。
骆尘鸢沉默了,甚至有些僵硬的看着沈氏。
只见她停止颤抖后,缓缓将唇边的热茶饮尽,神色如常,冷静的目光看向门外,柔声而温顺的开口,“进来吧,王妃可都等不及了。”
食不甘味,行尸走肉。
骆尘鸢第一次体会到这八个字的深刻意义。
从沈氏那里出来后,骆尘鸢环顾四周,感觉这所大宅子里的肮脏和复杂远远要比自己想像更多更多。
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沈氏的院落,没有再去主动找沈氏说过一次话,她似乎也渐渐的进入一个令自己都感到深深矛盾的两面状态中。
她苦笑,嘲讽自己是不是在这所宅子里呆久了,也变得像沈氏那般可怕的分裂人。
国丧远了,令举国开始欢庆的登基大典近了。
骆尘鸢知道,太子宫霄对她的忍耐已经快要到头了。对于骆家那个无形保护她的屏障,骆尘鸢知道,没有多久也该撤掉了,她并不希望将多余的精力在浪费在那无形的保护中。
骆尘鸢现在只剩下无奈和叹息,原本觉得这是宫明在特地保护她,拖延一下宫里的时间,等到适当时机再来救她出去,带她离开京城……
如果不能这样,骆家的保护形同虚设,对她丝毫没有用处。
登基大典已经近了,骆尘鸢也开始不再奢望宫明会来带她走。
原来她跟沈氏的区别也不大,都一样患得患失,都一样的在靠着男人活着,靠着男人保护。那些所谓的要靠自己,要靠一个现代女性的魅力来征服世界,征服古代,玩转天下的豪言壮语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这样的年代,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社会和思想观念,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扭转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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