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吃完饭,在堂屋上点上油灯,杨岳与杨幺坐在八仙桌边,各拿了一本书/
杨岳读的是《农桑衣食搡要》,杨幺读的是《农政全书》,社学里的功课,谋生的本行,杨家人总是做一行,爱一行。
灯油光线暗弱,杨幺五年来都未真正习惯,翻了几页,便打了个哈欠。
杨岳原本全神贯注地看书,见得妹子似有要睡的意思,忙开始了近两年来每日一次的亲情沟通。
“今日又去见东屋见姑妈了?”
“只是去姑妈那打了个照面,问了好。倒是在下德、下礼那呆了一会。”
杨幺趴在桌上,眯着眼说道。
杨下礼、杨下德,和她一样年纪,按辈分却都是她的侄女儿。
“忙些什么?累成这样?”
杨岳推了推妹子,不让她在桌上睡着。
“帮着她们在蚕房里收了蚕茧,蒸上了,又将前几日蒸好的缫了丝。”
杨幺撑起身子回答,对他不耐烦是没有用的,合作才是上策。
杨岳有本事让石头都开口说话。
不让他执行完为兄为父的职责是睡不成觉的,她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杨岳皱皱眉,灯光下额头暂时出现的折痕让他显得比实际十五岁的年龄老成了太多。
只是那双眼眸却恁地有神。
“罢了,你要学些这东西也随你。几时回家的?可见着了大爷爷和伯父、叔父?”
杨幺用袖子擦掉眼角随哈欠溢出的泪水,暗赞松江绵布就是比葛布柔软,也不枉费她腆着脸在杨岳面前打了许多的饥荒,一直讨要这布。
她回答道:
“二叔跟着大爷爷上钟山看田去了,大伯父被人请去县城。我缫完丝就回了。今日照着书上的办法,用黄丹混着茶叶、桑皮、莲子壳、黑豆制了染剂,是有点累了。”
“咱们家是站户,原不着急弄些丝、布纳税的,妹子你还是多读些书——”
杨岳看了看杨幺有些漠然的脸色,吞回了嘴边上的话,笑道:
“下礼倒也罢了,下德性子还没定,你——”又叹了了口气,说道:“你喜欢就好,只别让自己闷着。”
杨幺习惯性忽略杨岳的言外之意。
他确实太聪明,所以他知道她以前一直在装傻,。
她哪里在意这些,她只是暗想着:
杨下德那样疯了心的,居然敢喜欢杨岳你这个叔叔辈。你老兄还说得这般客气,只说她性子不定。
她转念又一想,杨下德喜欢杨岳,可也没见姑妈让她跪祠堂。
难不成这世道,倒是让蒙古人搅得活泛了点?
这些话,她嘴上断不敢说的。
杨岳虽是纵着她,但她也是懂脸色的。
见杨岳没再开口,她自忖本日问话已经圆满结束,急急起身要回房睡觉。
走到门口,她忽地想起一事,停住脚步道:
“杨岳,明日是六月二十了?张家村的人可派人来下了战书?”
杨岳见她难得主动问事,忽地一笑,脸上神采飞扬,“张报辰今年已满十四岁了,他们能不来下战书么?两月前就已经派人来约下地方了。”
杨幺顿时来了精神,在这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乡村里,造反一直没见着有什么消息。
现在有件脱出常规的事可以让她这样的人感兴趣,真不容易。
“阵势摆得这么大,怕是平江县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瞧热闹。杨岳,怎么样,有把握么?”
听她这样打听,杨岳居然嘻笑了起来,他也故意不回答,只是双手击掌,大大伸了个懒腰,说了句:
“你且去睡觉,我再看一会书。”
杨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自打她说话越来越多,发现杨岳竟也是个顽皮透顶的人,他得着机会便喜欢逗着她。
她不死心地问道:
“我听说,这个张报辰极是厉害,这两年他把方圆百里都打遍了。连他两个嫡亲哥哥都服气,你就这样小看他?”
杨岳岿然不动,反倒换了一本《武经总要》第二十四卷越发看得起劲。
杨幺暗恨他装模作样,赌气扭头就向屋里走。
方走到门边,听得杨岳似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十五,他十四岁,胜之不武!”
杨幺卟哧一声笑了出来,转头笑道:“明日我定要去见识一番兄长的威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