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牵起她的手,一边向山下走去一边说道:“今儿你就要出发,正巧也让姑姑看看你。”
杨幺心里佩服杨平泉,虽然知道杨平泉待她不如待杨岳亲,仍是恭敬地道:“是,姑妈。”
杨平泉停下脚步,抚了抚杨幺的脸,看着山下斧头湖处处积水的土地,说道:“幺儿也知道,杨族的东屋是长房,西屋是原来的老钟家,因为百年前,杨夫人牺牲幼子换了钟家一点根苗,我们家为了报恩,改姓了杨姓。杨钟两家世代联姻,族里的人也是对我们另眼相看。”杨平泉突然向杨幺眨了眨眼睛,笑道:“姑妈说这些,不过看着这两日张杨两家的和睦有些感慨罢了。”
杨幺鲜少见得杨平泉如此轻松写意的模样,暗道不知她遇上何等好事,陪笑道:“侄女听着呢。”
“幺儿是个俊俏聪明的女子,但需知道,这世上阴阳相合,本是天理,女子慕男子德能,男子慕女子贤淑,方得相求相合,俗语‘嫁夫嫁德,娶妻娶贤’便是这个意思。但品德一物,于细微中虽可见,遇大节时方能显,最是难测。而才华容貌才却是一眼便知,又足以娱人耳目,也怨不得人人趋之若鹜。”
杨平泉顿了一顿,看了杨幺一眼,续道:“这世上的规矩,男子或能妻贤妾美,兼收并蓄。女子却无此能耐,如能选和一个诚心待已的男子已是难得。只是这‘诚心’两字,年轻女子哪里又省得?便是由得父母作主,怕也是难得如此,左右不过是过日子罢了。”杨平泉说着,神色间不觉有些迟滞,嘴里的话又慢了下来。
杨幺听得她绕来绕去,说了半晌,仍是没个结果,见杨平泉又停了下来,只得耐心等在一旁,待得杨平泉回神,又道:“若是有了机缘,能日日相处,或许能觅得有诚意之人,却碍了男女大防,又变化不定。算来算去,女子的终身却是实在难说。”杨平泉停下脚步,缓缓道:“幺儿,你说这世上的理是不是这样?”
杨幺完全不明所以,她思量着杨天康已经定亲,总不会再让她嫁到东屋里去,迟迟疑疑道:“姑妈是担心我和张报辰一路同行不妥么?他是个老实人……”
杨平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且好生去罢。你是有福的,只记着我这番话等着便是了。”
杨幺糊里糊涂,见她不肯再说,只得离开,此时,她已经下得山来,走在杨家后村,正思索间,忽地听得有人叫她:“幺妹!”抬头一看,却是张报辰。
“幺妹,玄观大哥已经在村口等着了,我寻了你半晌,我们快走。”
张报辰抓起杨幺的手,就往村口奔,杨幺哪里挣得开,只得一路去了。
村口候着一马一车,马是高头大马,车是雕漆宝顶四轮车,玄观一身青衣道袍,头戴黄木道冠,背结七星长剑,显也是清理过了。骑在马上,配上那上品的容貌,倒真是飘然如仙,见到两人匆匆而来,笑道:“岳三弟和张大哥都已经上路了,咱们这队最慢,还不快上来?”
杨幺爬上马车,还未坐端,车子已经动了起来,差点让她跌个跟头。她坐在车中,只觉得气闷,想起杨岳不声不响地走了,又难受起来。虽是一夜未睡,车上被褥俱全,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此时,玄观忽然将窗帘掀起,探头进来,轻声问道:“四妹妹,你可是又闹脾气了?怎的又恼了岳三弟,逼得他不言不语地赶着走了?再没有见过你这样难侍候的妹子。”
杨幺气得瞪眼骂道:“怎见得就是我逼他的了?既是如此,也不关你的事!”
“张、杨两家的地盘里,便是长辈们也多是听他的。除了你,他还能受谁的气?罢了,我也懒得说了,他自家养大的妹子,是好是歹也得受着不是?喏,这是他留给你信和干粮,没见过这样的,难不成我就会饿着你不成!”
杨幺急忙爬到窗边,一把抓过信和装干粮的荷叶包,便要看信。玄观那厮又趁势湊在她耳边极轻声地笑道:“好歹我也是你表哥不是?连声谢都没有么?”
杨幺横了他一眼,一巴掌盖在他伸进来的脸上,用力推了出去,也不管他反应如何,转手便放下窗帘!
杨幺拿着信,翻来覆去摩挲着土黄色牛皮纸做成的信封,呆了半晌,狠狠扯了封口,却见那信中只是薄薄一张自制的竹纸,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漆黑大字:“誓不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