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平章太不花虽竭力压制天完,与天完军在沔阳反复拉据,却因河南军主力全抽调至高邮攻打张士诚,终是无功。
待得倪文俊回到军中,连下几城,于至正十五年正月,攻占河南行省沔阳府全土,开始攻打与武昌路一江之隔的湖广行省汉阳府。威顺王闻讯派三子回师,江夏水军十万,由四十余艘巨型楼船所载,自江夏口出发,杀气腾腾从长江直扑汉阳府汉川县,
“三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怎的突然罢免了脱脱?现在四十万大军在高邮城下一散,有多少散兵要不参加了天完军,要不成了刘福通的手下!这不是找事么!”报恩奴一把将手中的酒杯砸到船上,怒声道,镶珠银杯在船板上翻滚,露出杯面上几个深深的指印。
佛安奴咋了咋舌,低低和接待奴说道:“那个女万户病得快死了,也难怪小七这么烦躁。”
接待奴也低声道:“咱三哥的脾气也不大好。看吧,要吵起来。”
接待奴话音未落,义王也吼道:“小七,这是皇上的旨意,脱脱他劳师费财,数月无功,难道还不应该罢免么?”
“皇上太糊涂了!张士诚都在议降了,还有什么无功?脱脱不同意张士诚投降,不过是想屠城以警天下乱民!这批反贼原就该死!”报恩奴瞪眼叫道。
义王满面怒色,猛然站起似要喝骂,突地又泄了气,坐下叹道:“小七,你想想,脱脱自上回攻下徐州后,在朝中打击异己,日益跋扈。他如今已是太师,再让他打下去,还能封什么?”
报恩奴一呆,也慢慢坐了下来,不甘道:“脱脱是不好,他弟弟也先贴木儿领兵讨刘福通,炸了营只身逃回,居然不降反升。但是,眼看着高邮就要攻下,却功亏一篑,实在是让人有气!各地的兵都调空了,就为了打高邮,要不是河南空虚,我们犯得着北上么?要不是我们北上了,天完能打到汉阳来么?要不是他们打到汉阳来了,我们犯得着回师么?”
报恩奴骂了一通,方喘了口气,突地又跳起拍桌叫道:“要不天完军打到了汉阳,那群修欢喜堂的天完反贼有胆子在江夏城作乱么?若不是他们作乱,朱儿怎么会又伤又病!”说罢,一脚踢翻圆凳,怒气冲冲向后舱而去。
义王看着报恩奴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向佛家奴和接待奴说道:“五弟、六弟,这次父王命你们三人回师汉阳攻打倪文俊,事关重大,千万小心。我接到皇上圣旨要马上回汗八里,此间战事就托付给你们了。”
佛家奴与接待奴双双站起,拱手道:“三哥放心,倪文俊当初在金刚台杀了二哥和四哥,我们自会小心在意,为二哥与四哥报仇!”
报恩奴走进后舱一间舱房,见着大夫正在给杨幺换药,急急上前低声道:“怎么样,伤势好些了没?”
蒙古大夫叹了口气,将裹伤的绵布在杨幺的颈边打了个结,从床边走开几步道:“王子妃咽喉为利器所伤,所幸是偏了两分,但是否能醒过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自回江夏城报恩奴已经听过这话无数次,知道发脾气也无用,只得忍气道:“那高烧退了没?”
“高烧因伤而起,虽是退了些,但若是伤势加重,仍是会复发。”蒙古大夫原是威顺王爷的内臣,既不太怕报恩奴,也看习惯了报恩奴的狰狞面孔,镇定答道,然后施了一礼,正要退出,又道:“行船颠簸,其实对伤势无益。”
报恩奴烦躁地摆摆手,道:“我知道,但把她一个人放在府里,我不放心。”说罢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杨幺。
杨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颈间缠满白布。为防着压住伤口,穿着宽圆大领的袍子,隐约露出挂在胸前的小花囊。
报恩奴伸手抚了抚杨幺的脸,微微叹了口气,随手从她怀中拿起小花囊,打开一看,花香扑鼻,不过是半囊干花、几颗金豆和一块小玉块。
天色渐黑,油灯昏暗,水波拍打着船舷,报恩奴方要伏在杨幺床边睡一睡,佛家奴与接待奴走了进来,强把他拖去前舱与妃妾欢宴,好让他散散心。
报恩奴方出门不久,便有一条人影偷偷溜入房中,轻轻唤了两声:“幺妹。”见杨幺未醒,又听得前舱男女嬉笑之声隐隐传来,便坐在床边,静静陪着杨幺,到天明方才离去。
如此行了三日,报恩奴夜晚欢宴,那人影便夜夜守着杨幺。
第四日,报恩奴方走,那人熟门熟路地溜了进来,方坐下,便忽见杨幺的睫毛颤动,竟是醒了过来。
那人大喜,慌忙伏在杨幺耳边,低声唤道:“幺妹,幺妹!”
杨幺终于睁开眼睛,茫然看了眼前之人半晌,方才哑声道:“报辰……”说了两个字,便带动咽喉伤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报辰慌忙道:“幺妹,你伤重,不要说话。”一面为她顺气。
待得杨幺气息平缓了些,张报辰摸了摸杨幺的头,犹豫半晌,从靴中抽出一柄包着帛布的无鞘匕首,似是有话要问,却又吞回肚子,只是笑道:“你放心,长净和天康哥他们都逃到汉阳去找杨岳了。他们现在节节胜利正攻打汉川县。”
杨幺微微点头,呆了半晌,眼光一转,看了看四周,张报辰忙道:“这是威顺王七王子的船上,当时天康他们四处放火,江夏城正乱着,我到王府去接你的时候,见你倒在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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