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声音道,“这可是怎么说的?”
孙芸芸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没哭出来,咬着牙道,“我哥哥去打听了,说他瞧上个女先生,就是这个写大漠谣的,同家里要死要活的,非要娶回来。她不是喜欢写人假死么,倒叫她带了情郎一并死去呀。”
“不好胡说,他若是死了,你的名声能好?他们家闹出这么一桩事,还敢说退亲?”林黛玉道,“这事你家太太不让你知道一则是怕你伤心,二则想来也不放在眼里,必定有决断了。”
孙芸芸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是这样一个人。我外祖家里头是武将,我几个舅舅表兄都是老齐桓侯麾下效力的,我大舅舅最是喜欢冠军侯,如今就有人这样抹黑英灵。”
“你倒是气她为人呢还是气她说书呢?”林黛玉替她擦了眼泪,玩笑了一句。
“人如其文,其身不正,写出这样的东西也不足为奇。林姐姐难不成也觉得这书新奇有趣不成?”
林黛玉的手在那一排兵书上划过,半晌方道,“我祖上也是军功出身,老祖宗浴血奋战方有我们今日,家里头虽书多,祖父父亲皆是文官,但是气节是万不可抛的。从前祖母同我说,先祖林侯九死一生,打下无数胜仗,却不愿陷入庙堂之争,故而太宗只封了侯,让他回姑苏养老。如今说起来,只有四王八公的荣耀,哪里还记得先祖之功。”
孙芸芸将刚抽出来的书好生放回去,“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只怕哪日要轮到我们来唱这歌了。”
林黛玉也顾不得感慨,又问道,“真真好生奇怪,你倒像是为霍去病恼的,不像是为了退亲恼的。”
“我怕什么的,他们自甘下贱,难不成还要脏了我的名声不成,这样的男人,我可不敢要。只是可恨她……“孙芸芸说到一半,忽见着外头有人要进来,忙提高了声音改口道,“啊呀,这样眼红红的,她们出去该笑我偷着哭了。”
赵颖蹑手蹑脚走过来,一拍手道,“好呀,什么眼红红的?”
“噢哟,你个小鬼,吓死我了。”孙芸芸要去掐她的脸,赵颖一边躲到林黛玉身后一边道,“孙姐姐眼睛跟兔子一样,可是林姐姐欺负你了?”
孙芸芸道,“我刚才抽了本上头的书,不想灰落眼睛里头了,没忍住伸手揉了。”
“怎么好揉的啊,这会儿眼里干净了吗?还是出去看看吧,我给你吹吹。”赵颖拉了孙芸芸的衣角,又去拉林黛玉的,“我说林姐姐两个进来这么久,我姐姐叫我喊你们么,几个姐姐都说诗得了,就等你呢。”
众人都被孙芸芸的红眼睛吓了一跳,孙芸芸解释了一通,又道,“我也算个伤员了,作诗就别算我了,权当我请病假吧。”
赵丽把赵颖推给她道,“那你们两个就做个监工吧。”
林黛玉见众人都已写好了,笑了笑,提笔一蹴而就,赵丽一看,笑道,“真真是不知道你这心怎么长的,偏又快又奇。”
其他人不明所以,忙上来,原来林黛玉以梅花作比,仿了唐时的边塞诗,写将士虽苦寒却仍是报国杀敌,守疆卫土。
秦秋叹道,“原来不独是我,对那大漠谣有看法的。我以为是我没有女儿心肠的缘故呢。”
秦秋是扬州督同将军之女,原先扬州文官武官如分水岭一般,只是明萱性子爽朗,倒都有些来往,故而林黛玉所结交也不看文武出身。
立时有人附和她,也道不妥。文死谏,武死战,读书人虽不上阵,可也最讲气节不过。
她们在外头讨论,不想天一阁里一人听得清清楚楚,又是程青城。他本来在里面枕着书睡觉,好不自在,虽听说林家今日待客,但也没想到林黛玉带个姑娘跑进来了,瞌睡也打不成,只能躲在最里头的书架里,隐藏着身形,心里有些怪林家下人怎么也不来通知他。
实在不能怪人家。程青城每次来的无声无息,虽有清场,也断无人想得到程二爷躲在里头看书睡觉的。
只是这几个小姑娘倒是叫他刮目相看。尤其是外面吟诵的,林黛玉做的腊梅诗,很有些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冲磨砺出的味道。
这个师妹实是外柔内刚,比起林黛玉先前露出的才华,他倒是更拜服她的风骨。只盼这世俗,莫要折去她这份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