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庆典Ⅳ

;  想到这里恩莱科静下心来，因为他意识到，焦急只会蒙蔽自己的眼睛，要想帮助台上的凯特的话，首先自己要保持冷静，现在的自己比台上的凯特具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并没有处於战斗中的自己能够有时间和机会冷静得进行通盘考虑，平静得分析敌我双方的优劣，进行客观理性的判断。这是在场上拼搏的凯特所作不到的。

    打定主意的恩莱科静下心来，冷静得观看著场上惊心动魄的激烈战斗。说实在的，恩莱科并没有海格埃洛那样的实力，对於场上的一切，他大多数都无法看明白。但是，恩莱科仍然勉强自己继续努力看下去，他希望哪怕是看到一点点对凯特有帮助的东西也好。

    恩莱科注视著，深思著，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凝重沈稳的神情，双眼中闪露出深邃而又锐利的目光，这一切使得他变得好像是与原来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恩莱科并不知道，他注意台上的人的同时，旁边的人也在注视著自己。首先是那位皇帝陛下发现了这一变化，紧接著大魔导士科比李奥也注意到了。也许是因为宰相索米雷特一直在暗中盯著皇帝和科比李奥的反应，因此他是第三个看到这一切的人。在他的提醒之下，海格埃洛公爵也注意了这种奇特的变化，也许是因为有一些敏感的人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寻常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停止了呐喊转过头来瞧著恩莱科，一时之间原本喧闹的观战人群全都平静下来，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位索菲恩王国年轻的禁咒法师的身上，人们想看看这位受到大魔导士科比李奥如此重视的小魔法师到底有些什麽样的能耐，可以创造什麽样的奇迹。

    静静得观察著思索著的恩莱科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动静，他只是在努力得捕捉著台上两个人犹如闪电般迅速的动作，单单要做到这些就花费了他相当大的精力，更别说能够从中分析出有用的资料，并且从中找到解决的方案来了。不过恩莱科并没有放弃，他仍旧努力得瞧著，瞧著台上快速得进行著激烈的攻防的两个人。

    台上，凯特的形式越来越艰难了。而雷尔塔已经找到了对抗凯特的方法，这种方法是受到海格埃洛公爵的提醒才领悟到的，这种方法就是绝不去理睬凯特千变万化的完全新奇的进攻方式，说到底凯特的这些攻击形式仍然脱离不了，普通剑术攻击的本质，只要和平时面对敌人时一样遵循武艺的最为根本的“道”，对於任何形式的攻击都是一样的。全都脱离不了“道”所指引的范围。

    这一点凯特同样看出来了，不过不同於卡敖奇王国的武术理论，他所受到剑术教育将这叫做──符合自然规律，雷尔塔在凯特眼中就是一个充分掌握了符合自然规律的剑术真谛的优秀骑士，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更何况，自己刚刚摸索著自行练习的魔武攻击法连根本的攻防体系都没有确立，连系统化的魔武理论都没有，就更别说，在理论的基础上抽象出来的符合自然规律的深层次的东西了。只要一想到这里，凯特就觉得无比的绝望。

    而恩莱科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以前就听凯特提到过作为一个骑士在武艺上的最高追求──－不断追寻更高层次的符合自然规律的武道，这种追求是绝对没有止境的。而显然在凯特面前出现的这个对手已经是一个初步接触了符合自然规律的武道的骑士。如果从这方面考虑的话，凯特绝对没有胜利的希望的。

    但是，突然间，一个想法在恩莱科脑子里面跳了出来，真的只能通过寻求更高层次的符合自然规律的武道才能取得胜利吗？由於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骑士教育，恩莱科以前就怀疑过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除了它所遵循的自然规律之外，还具有其独有与众不同的特性，这种与众不同造就了现在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同样也是一种自然界普遍存在的规律。

    更何况，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师克丽丝，这个天才的疯狂的女人绝对没有人会认为她符合自然规律，甚至连她自己也从来不去考虑什麽自然的规律，她只注重理论，只注重结果，只注重过程，唯独从来没有追求过那种高深莫测的自然规律。

    ※※※

    再回想一下从前见到克丽丝对付老狼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激烈魔法对战，天生就具有魔法使用能力的老狼可没有人来教导他学出魔法和战斗。这家夥应该算得上掌握符合自然规律的武道的终极达者了，但是，对於克丽丝那尽管简单但是通过不同的组合所形成的变幻多端的魔法攻击同样一筹莫展，而由克丽丝训练出来的凯特，同样拥有变幻多端的攻击方式，但是，长期受到骑士教育的凯特总是习惯於以固定的模式，遵循一定的规律，配合不同对手所具有的特性进行相对应的攻击。而且，凯特所有的攻击总是以直接进攻对手为目的，而魔法的运用是多种多样的，并不是只能够通过直接攻击才能够取得效果。

    想明白这些，恩莱科的脑子里面快速得分析著目前的局势，希望找出对凯特有所帮助的办法来，果然，当人毫无头绪的时候，不管看什麽都是一头雾水，一旦，找到了一丝线索，那麽越来越多的线索紧接著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等到线索越聚集越多的时候，终於所有的线索一道接著一道得串连在一起，犹如一串晶莹闪亮的神奇项链放射著绚丽多彩的光芒悬挂在自己的眼前，为黑暗中迷失了道路的自己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恩莱科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本紧紧崩住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副神情使得原本就因为大魔导士科比李奥的介绍而被那些贵族们大大高估的恩莱科，又增添了一道睿智而又神秘的光环，这种印象甚至深深得刻痕在海格埃洛和索米雷特的脑子里面。在他们的心目中，恩莱科超过了乔成为了他们眼中第一号危险目标人物。

    只听恩莱科高声说道：“这个世界上，虽然每一样事务都是遵循自然的规律而存在的，但是单单只有这些规律并不能组成这个千姿百态的世界，除了这种普遍存在的规律之外，还有它们各自的特色，与众不同的特色。正是这种特色组成了这个世界。”

    周围的贵族们听到恩莱科所说的这些，大部分人简直莫名其妙，这同台上激烈进行著的战斗有什麽关系？不过另外一些人却听出了话中深藏著的内涵，而这些人正是卡敖奇王国最为重要，地位最为显赫的人物。虽然每个人对此的理解还有一些高低的区别，但是他们都已经猜到恩莱科接下去想要说些什麽了。

    果然，恩莱科继续说到：“追求符合自然规律的武道，追寻力量的本质，发掘力量的根源确实是提高自身力量的一种方法，但是掌握力量千姿百态的表现形式，灵活运用从中体验到的各种力量的独特性质同样是提高力量的一种方法，两者互为表里，同样都是这个世界永远存在的真理。想一想，克丽丝老师和梵陀思英雄老师，给我们的教导，想一想他们俩对力量的不同运用。魔法和武艺同样是力量的一种，但是魔法并不是武艺，反之也是同样的道理，魔武相合，并不是魔法当作一种单一的进攻形式，同样魔法也不是单一辅助进攻的方式，魔法是力量的一种，武艺也是力量的一种，直接进攻，辅助进攻都是它具体运作的一种形式，不必强行追求其中是否符合自然规律，也不必硬要找到这种力量的根源，只要运用得当，只要表现出其具有的独特的特性，就是对力量正确的掌握。”

    说完这些，恩莱科焦急得盯著台上看著，他不知道凯特是否听见他所说的话，也不知道激战中的凯特是否理解了他话中的含意。更不知道这些话对凯特是否有帮助，最後，恩莱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认识是否是正确的（对此他还不太有把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台上激战的局面仍然没有改变，好像恩莱科所说的话对凯特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但是，突然间，局势发生了变化。随著滑出一道快速异常的圆弧，原本被紧紧缠住的凯特一下子脱出了雷尔塔如同漩涡一般的包围圈。紧接著一道风刃凭空出现。凯特终於使用单一的魔法攻击了。

    雷尔塔对这种风刃并不过於担心，作为一位上位骑士，对於这种基础的风系魔法，他并不担心，对付这种魔法的手段实在太多了，不管是用“力”进行强行的突破，或者通过快速的移动来闪避都可以。

    想到这里雷尔塔决定直接硬性突破，这样一来，至少可以缩短同凯特之间的距离。他可不希望同一个魔法师之间保持一段空间，这简直对自己太不利了。

    但是，凯特接下来的行动大大超出雷尔塔的预料之外。生成了风刃之後的凯特并没有将手中的这道风刃发射出去，相反他保持著风刃凝聚的状态向自己冲了过来。脑子动得不算太慢的雷尔塔突然之间意识到，凯特可不同於普通的魔法师，他可以在保持著一种魔法使用的状态下同自己对战，如果，就这样同凯特进行贴身战，不知道什麽时候，他手里的风刃就会冲著自己发射过来。在几乎零距离的情况下，想要挡住风刃的攻击，那可不是现在的自己办得到的事情，但是後退躲避同样不是一种很好的选择，那简直让自己是成为对手的活靶子。

    这下子，雷尔塔左右为难了，但是激烈的战况不允许他有丝毫的犹豫。这位万般无奈的骑士终於决定使用他还没有完全掌握的技巧来抵挡凯特的攻击。只见他将全身的“力”贯注在自己手中紧紧握著的剑上。剑身微微前倾，剑尖点著地面。

    凯特看到这种雷尔塔这种架式，同样停下了身形，对於这种样子，身为骑士的他可不陌生。那是掌握了斗气使用的骑士，准备发出剑气之前聚集斗气的样子。而雷尔塔摆出的这种形状的姿势，很像在卡敖奇王国被称为“真空斩”的神奇剑技。凯特曾经听父亲说起过，但是在索菲恩王国没有人会使用。父亲说过这种剑技可以劈出如同风刃一般强劲的剑气，凯特一直希望有机会见识一下，一路上他也曾经向熟悉的神圣骑士讨教过，但是这种高深的技巧只有那些圣骑士能够掌握，整个神圣骑士有能力使用“真空斩”的人绝对不超过三个，而且他们三人都是地位高贵，身份显赫的神圣骑士团的重要人物。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能够遇见一位能够使用这种自己心仪已久的神奇绝技的骑士，这怎能令凯特不欣喜若狂。

    对面的雷尔塔看到敌手并没有急於发起攻击，反而满脸兴奋之情得耐心等待著自己聚集起足够的“力”，对此他相当奇怪。他疑惑不解得问道：“你刚才为什麽不进攻？”

    满心期待著对手作出满意答复的雷尔塔完全没有想到换来一句莫名其妙的反问： “你要用的招式是不是“真空斩”？”

    雷尔塔满脸疑惑得点了点头，而凯特接下来的答复让这位上位骑士差点蹶倒。

    只听凯特兴奋得说道：“太好了，我正想见识一下呢，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不会，没有想到你会用，正是太好了。”

    雷尔塔对此哭笑不得，他不知道应该把这看作是赞赏呢？还是轻视？不过从内心里面，雷尔塔对凯特产生了一丝好感。在他看来这个不成熟的骑士魔法师，具有作为一个优秀的骑士应该有的一切品质。

    ※※※

    但是，雷尔塔对眼前所形成的对峙局面忧心忡忡，他既没有把握保证自己的“真空斩”不会对凯特造成致命的伤害，同样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够破除得了凯特的风刃术，最坏的情况是两败俱伤。

    想到这里，雷尔塔说道：“你的表现令我敬佩，你已经得到了我的承认，我想别的人对於阁下以及你的那些同伴们取得冠军同样应该没有什麽疑义，因此我建议我们就此停手吧。”

    雷尔塔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建议被凯特一口回绝了，而且让他蹶倒的是凯特的理由相当简单──他想看看“真空斩”到底是什麽样子的。

    不过凯特提出的建议倒是让雷尔塔觉得可以考虑接受，只听凯特说道：“既然我们两个已经蓄足了力量，不如让风刃同“真空斩”对撞一下，看看是什麽结果。”

    雷尔塔想了半天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商量好，各自向後退到祭坛的边缘，将风刃和剑气调整到完全重合的角度，两个人等待著对方发出准备好了的消息。

    而台下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津津有味得观看著，虽然已经没有刚才那种激烈对战的紧张气氛了，但是现在这种样子显然更加有趣。那些贵族们也想看看剑气对抗风刃到底谁更加强一点。

    伴随著一声大喝，在雷尔塔奋力挥动长剑的同时，凯特也将手中的风刃释放了出去。

    随著锐利的破空声响起，空气中的风剧烈得波动起来，两道无形的透明的由致密压紧著的空气构成的锋刃，在半空中激烈得冲击著，碰撞著。和真枪实剑相撞完全不同，两道无形的锋刃一下子被击碎开来，化作无数道风之利刃毫无规则得在这片不算狭小但是也谈不上宽广的场地上肆虐著。

    台上的雷尔塔现在相当後悔，刚才自己怎麽会答应凯特这样不知死活的要求，他怎麽会想到互相碰撞的风刃和剑气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四处飞舞著的风的碎片，远要比刚才凯特的进攻要难对付得多，这些细碎的风之利刃不但数量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而且射来的方向毫无规律。更可气的是，由於凯特发射风刃远远要比自己发出 “真空斩”要快得多，因此碰撞的中心偏向自己这一面，处於这种狂乱而又锐利的风暴边缘的自己可算是吃尽了苦头。身上已经不知道添了几道伤口了，幸好这种威力不太大的风之利刃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挨上几下子味道同样不好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对於将“力”用於防御的技巧的掌握，已经相当熟练的话，只怕现在已经变成一盘生鱼片了。

    而对面的凯特同样很不好受。他身上的伤口比雷尔塔还多，如果不是及时得打开了水系魔法屏障的话，他现在可能已经爬不起来了。不过呆在屏障里面的凯特倒是比雷尔塔安逸得多。而且，不再收到威胁的他竟然隔著抗御罩兴致勃勃得观看著雷尔塔近乎完美的防御，凯特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位骑士，雷尔塔的实力比自己强得多了。

    通过雷尔塔的努力总算将满空飞舞的风的碎片完完全全得消灭干净了。但是他浑身抽痛的肌肉以及洌洌发痛的伤口，同时告诉他，灾害有多严重。更何况，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居然相当舒适得呆在魔法防御阵中几乎毫发无伤，更加令雷尔塔感到肺都要气炸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实在累得动都不想动，自己肯定冲上去狠狠揍这家夥一顿。

    而台下所有的人对於这个结局同样相当满意，看著怒目而视狠狠瞪著凯特的雷尔塔，想想原本一场极为严肃的骑士大对决，竟然以这种可笑的结局收场，不禁令众人莞尔。

    不知道是由谁开始的，周围的观众中响起一阵阵清脆而又响亮的掌声，掌声越来越多，最终连成一片，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鼓掌，荷科尔斯三世皇帝陛下，大魔导士科比李奥，大主祭梅龙，那位神圣骑士团长，甚至包括宰相索米雷特和科比李奥公爵这样的人都在那里鼓著掌。虽然，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并不相同，但是对於这场比试的肯定是完全一致的，这确实是一场高水准的比试。

    等到喧闹的掌声渐渐平静下来之後，皇帝陛下宣布道：“今天的祭奠是历年祭奠中最为特殊，最为精彩的一次，今天，我们不但看到了精彩的表演，更看到了一场完全与众不同的比武，这场比武绝对有资格名垂青史，因为这场比武是历史上第一次骑士与魔法骑士之间的比武，今天，魔法与武艺的结合产生的全新的力量第一次展现在我们面前，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历史的见证人。”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转过身从旁边站著的侍卫手里，亲自捧起那把古代英雄辛洛安所使用过的传说中的神剑，荷科尔斯三世陛下亲手托著长剑走上祭坛，来到凯特面前将这把神剑郑重其事得放到凯特手里。

    被神剑深深吸引住的凯特早已经将什麽都忘了，既没有向皇帝陛下行礼，也没有按照惯常的礼仪对传说中的神剑表示敬义，而是，呆呆得看著手里的神剑出神，眼睛里面充满了兴奋和喜悦的光芒，僵硬的双手微微得颤抖著。

    看到凯特这种忘形的无比喜悦的神情，卡敖奇王国的那些贵族们倒是没有对凯特的无礼表示不满。毕竟这种极度的喜悦，远比礼仪性得表现一下对神剑的尊重，更能够表达持剑人对这把神剑，对这把神剑古代的拥有者，对那位英雄，所拥有的崇敬。

    而台下的杰瑞早已经迫不及待得抢先跑到一位侍卫面前，一把抢过了这位侍卫手中托著的那把神弓。当然杰瑞并没有忘记及时补上一通优雅的礼节。

    贝尔蒂娜这时也回过神来了，对於原本就只有三件神器，而现在剑和弓早已经到了别人手里的状况。试练生中唯一的女性只好选择那根还没有落到恩莱科手中的神杖。贝尔蒂娜相当礼貌得从侍卫手里接过了神杖，从小生长在神职人员家庭的贝尔蒂娜拿著圣女鲁西亚所使用的那根神杖，还真有那麽一股神圣的味道呢。

    至於恩莱科，从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和同伴们争，毕竟整个表演之中自己出力最少，就凭这个自己便没有佩戴神圣武器的资格。更何况，那把认自己为主人的神弓绝对碰不得，每次一碰它，这把神弓就会放光，按照海格埃洛公爵的说法，这就是神器认主的现象，这种情况只有等到自己能够自由控制那间神器的时候才会消除。但是恩莱科暗中估计了一下，要达到那种境地，自己还有得努力呢！

    三个试练生手捧著神圣的武器缓缓地走上祭坛，他们将接受在场所有人的祝福，这一向以来都是整个祭奠最後一项活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