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小吧!小民读过几年书,后来因为没钱托人推荐入仕,只能作了城外凤头村的农户,想不到如今这地全都让人家占了,日子没法过了!官府说,小民是上告无门,那些地都是各国权贵在中州占下,里头的主人都和王室有亲!可怜我们凤头村一共三十户人家,连夜被人赶出了家园!”他仿佛没发现即将及体的利刃,仰天悲呼道,“现在华都城外已经没有多少农户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所有的百姓都被这凄厉至极的喊冤声刺激得毛骨悚然,一个个都露出了兔死狐悲的表情。中州之中世家权贵甚多,所谓的大权也都掌握在少数几人手中,然而,各国派驻在中州的虽有不少人,但多数都是质子一类的人物。若是此人言语当真,那么,背后的黑幕便不知有多深厚,毕竟,中州自己的权贵占地尚且情有可原,但任由四国所属在华都之外占地,这后果如何,内情如何,又岂是一言两语能够分辨得清楚的?
驾车的司徒姬毓泰已是完全变了脸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大肆为练钧如造势的时候,竟会在街头公然揭出这样一件公案。由于四国实力日强,本应是处于质子身份的各国贵胄都是颇不安分,时时希望得以立功返国。而这些人都是出手阔绰的贵公子,结交起中州官员自然是轻松易行,久而久之,就连华都附近的土地也染起指来。
那些甲士可不管这拦驾的人是何等来历,他们行前就得了华王姜离严命,不能让练钧如受到一星半点损伤,因此将瘦小的中年人团团围住之后,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便冲上前来,一人拽住他的一个胳膊就往下头拖。
那中年人却仍旧不肯放弃,口中的求告之声愈加凄厉悲惨:“殿下既然出世,就该为我中州民众作主,又岂能让这些小人胡作非为?小人既然读过书,便不能继续忍气吞声,只能趁着殿下巡视之际冒死求告,请殿下为死难的百姓伸冤啊!凤头村上上下下三百二十七人,如今只剩下了二百五十二人,那些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被人留住了!老天爷,你为什么不开开眼!……”他的声音猛地嘎然而止,原来,竟是那两个大汉粗暴地在其口中塞了一团破棉絮,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不住传来。
“通通住手!”练钧如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愤怒,突然大喝一声道,“此人虽然行迹鲁莽,却是情有可原,先放了他!”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插手,但是,当他刚才不经意地瞥见人群中的反应时,却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他竭力回想自己当日的遭遇,面庞上已是浮现出了阴寒的杀气。没错,这是乱世,人命如草芥的乱世,然而,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倘若他一味装聋作哑,那他这个泥菩萨就只是一尊泥菩萨,上不得台面!
他不顾身后孔懿的劝阻,示意身前的姬毓泰先行让开,便起身快步走下了车驾。孔懿见阻拦不住,连忙加紧步子上前跟着,唯恐路边有人行刺。姬毓泰本能地觉得不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觉得哑了词,只得目视马车旁的几个护卫好生扈从。练钧如竟是亲自走到那个中年男子身前,排开两名左右挟持的甲士,缓缓伸出了手。他并不认为对方怀着歹意,不是亲生经历,绝不可能发出那样绝望的悲号,更何况对方始终声称是一个读书人。
魏方已是完全惊呆了,他自打看了榜文后就是存了死志,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将事情上达天听。当他看到甲士的斧钺时就已经闭上了眼睛,谁料最终会听到了那个喝止的声音。他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个向自己伸出手的少年,心底顿时五味杂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