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牛车,驶向了北燕的皇宫。
宫中的偏殿,是今晚他们相见的地方。
在入宫之时,凤惊蛰在宫廷侍卫们的检查下卸下了腰间的长剑,背后的弯刀,藏在袖口里的匕首,以及靴子里的刺刀。
姚玉容对此表示:“……”
凤惊蛰却很是淡定:“我今天带的武器已经很少了。”
同时,他也用眼神隐晦的表达出了他的质询:“你手无寸铁,准备如何出手?”
……
谢籍,字南竹。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字,缘自少年时期,他曾在南山见到一截断竹,削尖后锋锐如剑,能如长木仓一般,刺穿皮甲。
他觉得君子就该如翠竹一般,平日里端直有方,但需内藏锋芒。
谢籍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但近些天来,他的精神却有些萎靡不振,总是时不时的,便能在脑海之中,听见一些模糊不清的低语。
他找过太医,但对方的神色无不在隐晦的透露出一个讯息:“你可能是准备疯了。”
有些人偷偷的说,这是他篡夺皇位的报应。
对此,谢籍嗤之以鼻,然后让月明楼的人找出这些传谣之人,一并杀掉。
报应?
真是可笑,北周末帝如此庸碌之人,有什么资格盘踞皇位之上?自是能者居之。
于是他试过对那些低语置之不理,大部分时候一切都很好,他的脑子里非常安静,一切如常。
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会飞快的响起无数模糊不清的声音,宛若无数的人在他的脑海之中窃窃私语——
……
…………
……回……
…………回合…………
……回合……开始……
……回合……结束……开始……
……月明楼……
……月明楼楼主的回合……
……托管……
这些声音出现的毫无规律,有些时候他正在读书,有些时候他正在批阅奏折,有些时候他正在骑马射箭,有些时候他正在与大臣议事……
每当这时,他都不得不捂住额头,露出痛苦烦躁的神色。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北燕新帝,谢家麒麟,谢南竹,似乎有头痛之疾。
随着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谢籍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他找遍名医,对方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他安心静养。
于是又有流言说,他身患绝症,无药可医了。
谢籍不信是报应,但也许……他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他与妻子只有一个三岁的幼子,尚未成人,若是他走了,北燕只剩他们孤儿寡母,怎么挡得住那些心怀叵测之辈?
他必须抓紧时间……扫清所有可能的障碍。
就在这时,他听说了谢安的消息。
南秦使团覆灭一事,是他一手策划的。但那时,他不知道使团之中竟有谢家之人。等得到消息,也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西疆之人也听闻过谢家三门五姓的名声,因此没有害谢安性命,而是将他带回了察尔罕。半个月后,又不知是何缘由,将他与自己的护卫放了出来。
——谢籍之所以知道谢安不是出逃而来的,是因为据礼部接待“他”的人说,“他”抵达礼部之时,衣着整洁干净,容貌毫无损色,神情之中没有半点仓皇悸怕。
无论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谢安的到来对谢籍来说,都是好事。
毕竟家族,家族,没有什么比家人更可靠的了。
谢家的根基在南方,这就导致谢籍身边长时间没有可靠之人能用。谢安是谢武之子,虽然是庶子,却一向颇有才名,即便身在北周之时,也能得知“谢三省”的名号。
若是自己时日无多……可以先将他培育起来……将妻子寄托与他。
虽然谢安今年似乎也不过十四——但十四又如何?
当年他十四之时,便已是谢家麒麟了。
就在谢籍思考着如何让谢安留在北燕,甚至都已经规划好“他”未来一步一步如何升官的官职的时候,谢安来了。
见到“他”的第一面,谢籍就略微感到了一丝违和——谢安那过于柔美的姣好面容,令他感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因而下意识的不大舒服。
但表面上,他仍然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我与你父亲分别之时,还是少年,没想到眨眼间,他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闻言,姚玉容笑了笑,露出几分腼腆的神色——她很熟悉做这种表情——然后显得有些认生的唤道:“叔父。”
与此同时,她也在偷偷的打量着他——这个传说中的男人。
他身材清瘦,修长,与弟弟谢温相比,皮肤一样的白皙,大约是遗传,可是相比微胖的谢温,谢籍很是瘦削。
他的轮廓鲜明,眉毛很浓,眼睛很亮,年轻时,必然是位剑眉星目的俊美少年。
不过如今,却已经快要步入中年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男人像酒,越老越醇,但姚玉容真心希望谢籍还是年轻些好。
又好看,又……好对付。
——起码比中年版本的要好对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