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拉心里一个沉重的梦魇。
“他还没回来啊?”特蕾娅冲漆拉笑着,艳丽动人。
“还没。”漆拉没有表情,淡然地回答她。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挑明,但是彼此心里都知道,此刻他们口中唯一谈论的、关心的那个“他”,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吉尔伽美什。
“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从自由的手下活着回来,那可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的怪物……”幽冥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是对自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吗,还是说,你对吉尔伽美什的实力有点过于期待了?”
“正因为我对他们的实力都很了解,所以,我才觉得最终的结果值得期待啊。”特蕾娅笑盈盈地,抬起纤细的手指掩住她鲜艳的嘴唇,“不过,从我感觉到的状况来看,西流尔可能要白等一场了。”
漆拉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那三个使徒都死了吗?”
“死了两个,那个使用黑暗状态的格兰仕,最后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变成了饕餮,这会儿可不知道去哪儿了,可能深渊回廊里又要多一头高等级魂兽了吧,哈哈哈……可惜啊,那么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变成了畜生……唉……”特蕾娅摇着头,表情看起来有点心痛。
“银尘呢?”漆拉问道。
“你知道的呀,死了的银尘不归我管,我只负责活着的他们。”特蕾娅冷冷地说,“原本不就是这么计划的吗,你忘了?”
“他没忘,但我觉得他可能有些糊涂。”幽冥看着漆拉,“人一犯糊涂,就容易做傻事。”
漆拉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他尽力控制着自己,很快,他的面容就恢复了原始的冷漠,如同一面凝结的湖泊,没有涟漪,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转过身,不再看着特蕾娅和幽冥。他静静地凝望着远处被逐渐蚕食的地平线,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
特蕾娅脸上再一次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多年前,当她和幽冥将漆拉从一度王爵的荣耀巅峰上拉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收获过此刻漆拉脸上这种敢怒不敢言的隐忍表情所带来的快感。而多年之后的今天,再一次看见压抑着自己情绪的漆拉,她依然感觉格外享受。
她抬起动人的蒙眬双瞳,幽幽地说:“所以,如果等下他突然改变主意,执意要犯傻的话,那我们俩是不是就有的好忙了啊?”
“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白银祭司的命令非常清楚,任何人不配合此次的行动,都可以随时以叛国的罪名直接猎杀,不需要提前请示。”幽冥冷冷地接了一句,嘴角依然是似有似无的笑意,“我的称号,就叫杀戮王爵啊,这不就是我最擅长的吗?”
漆拉背对着两人,沉默不语地看着天地尽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光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着角度,周围的积雪反射着忽强忽弱的亮光。
几个王爵在雪地里安静地等待着,周围的黄金魂雾差不多都被消耗干净了,远处的黄金魂雾要扩散蔓延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宽恕的觉醒速度开始减慢,但是,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出,它正在一点一点地逼近完全觉醒的边缘。
幽冥和特蕾娅也停止了说话,像两个漆黑的幽灵般站在雪地里。他们和漆拉一样,凝望着宽恕远处的方向。
光线开始转暗,黄昏带着更深的寒意降临,天空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扩散着模糊光晕的雪花,从天空密密麻麻地坠落下来,几个王爵身上、头发上,都落满了白茫茫的一层。但没有人在乎这些,他们都静止而沉默地伫立在风雪里,等待着同一个答案。
他们等待着,即将从远处走向他们的,是吉尔伽美什,还是自由?
两者之间,只有一个可以活着过来。
而终于,他们等来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空旷的雪地上,他高贵的笑容依然优雅地挂在嘴边,只是唇边一缕还未干透的血迹,衬托出了他虚弱的面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低沉的喘息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但是他的神色依然高贵而从容,他的金色头发在风里飞扬着,仿佛一面黄丝编织而成的旗帜。
他冲着漆拉轻轻扬了扬下巴,低声笑着说:“我回来了。”
漆拉的视线用力地锁紧。
吉尔伽美什的左手此刻正紧紧抓着一只断了的手臂,他的右肩膀上被齐肩斩掉的碗口大小的伤口,此刻正涌出黏稠的血液,他华贵的长袍上,沾满了斑驳的血痕。他的身影微微地摇晃着,有点站不稳。
“运气不错,我还活着。”他的笑容里有很明显的疲惫,“而且,我还把我的手捡回来了。”
说完,他把断臂重新接回肩膀的断口位置,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的全身微微地放射出一圈隐约的金色光芒。断口处的骨骼和血肉,开始缓慢但持续地愈合起来,新生长出来的骨血,将斩断的手臂重新连接回他的身体。
漆拉走过去,伸出手,抚在他的肩膀上,纯正的金黄色魂力汩汩地流进吉尔伽美什的身体。
“你干吗呢?”远处,特蕾娅笑盈盈地突然冲漆拉喊了一声,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妩媚,但像是一把又薄又锋利的刀,斜斜地刺进骨里,“你确定要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