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以为常似的,用眼神打个招呼,一句话也不多说。——进宫也快一年了,徐循渐渐地也大了,十六岁多了,不需要嬷嬷们耳提面命地教,自己也能不动声色地从别人的行为里总结出精神了。她觉得,这几个服侍宫女能在太孙屋里安安稳稳地服侍这些年,的确都是很明白的人。
当然,徐循也想力争当个明白人,等宫人一走,她就对四个嬷嬷(现在已成惯例,徐循侍寝回来那个早上,四个嬷嬷都会在)说,“把这个空盒子打开,该挪进去的东西咱们挪进去吧。”
还用得着她交代?孙嬷嬷一早就去开盒子了,一打开她就微微笑起来,“殿下真是疼爱贵人。”
徐循还以为太孙真的又赏给她一盒首饰了,吓了一跳,忙过去看时,却见里头满满一盒,装的都是微微发黄的奶酥。她松了口气,唇边不免又带上了隐隐的笑意,也说不出为什么,好像就觉得是被太孙给调戏了一样,心里有点儿恼,又有点儿喜欢。
她扭身去洗澡了,出来吃了一点儿点心垫巴肚子,重新上了一点妆,这就到了快吃午饭的当口。何仙仙跑进来找她玩,一进屋就说,“可等得我不行,隔着窗户,就看见你那影子在屋里一个劲的转悠,又是忙这又是忙那的,好容易看到窗子支起来,你坐到窗户边上了,我可不就赶着过来了。”
徐循笑着说,“你急什么啊,我这又没金子拣。”
何仙仙冲桌上的扁盒子努了努嘴,“谁说没金子,这不就拣回金子来了?我的可都给你看过了,今儿你得了赏,我难道不要看看啊?”
正说着,宫女紫儿笑着端了一碟奶酥上来了,何仙仙捻了一片,咬了一个小角就搁下了。“也就是你,这些奶味都吃得欢喜。我怎么吃都吃不惯这怪腻人的味儿——怎么,难道大哥就赏了你这个啊?”
“可不就是装了一盒子回来呢。”徐循半真半假地说。“说是我爱吃,就赏我这个,你们不爱吃,爱穿戴,就赏首饰了。”
何仙仙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那我和你换,我要奶酥,我的首饰给你。这些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卖,拿了也就是看看好看。”
徐循一边说,一边过去揭开盒盖,果然里面露出了金光灿烂的一排金饰,除了她得的珠花以外,一共四样,倒是比何仙仙的多了一样,当然,和太孙妃、太孙嫔的那又没得比了。何仙仙看了几眼,啧啧地赞叹了几声,伸手要拿一根小猫眼金簪来看时,徐循想到太孙的话,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
可这事也不好解释啊,徐循还没想好怎么说呢,何仙仙就拿起金簪来左右地赏鉴了一番,顺手就插到自己头上去了。揽镜自照了一番,满意道,“你这个猫眼,虽然小,但是透亮,好看。”
说着,□拿布抹了两把,又放回盒子里,拿别的出来试戴,全都戴过了一遍,方才满意住手:这也是惯例。太孙宫里,打从太孙妃起,这些妃嫔互相试戴首饰,都是习以为常的。
徐循已经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看何仙仙一无所觉,满脸自然带笑地回头看着自己,又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的。正要干笑着把话题给扯开,帘子一掀,孙玉女也进来了……
等她也试戴过徐循的首饰,大家一起赏鉴了一番,这个话题,总算被搁下了。徐循想起来问孙玉女,“你不是要帮着管家吗,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
孙玉女满不在乎地道,“哎呀,有孟姑姑在呢,家里本来事就少,现在有什么事我都请孟姑姑做主。她是老姑姑了,可不比我能干呢?”
她和两个人说说笑笑,闹了一番,到放午饭的时候了,才约定下午一起去看太孙妃,倒真是对宫里的事一点也不上心的意思。
到了半下午,大家午觉睡起来了,过去正殿那边,正好赶上张贵妃娘娘给太孙妃送东西——有些名贵的药材,就不入库了,直接送到宫里来,让太孙妃自己收着,这样煎补药的时候也方便些。几个小中人手里捧着黄纸包扎好的一方方药材,正往正殿里走呢,太孙嫔一看,连门都没进,转身就领着两个姐妹回自己屋里了。
“别人双身子的时候,吃食、服药、用香那都是有讲究的,我们旁的姐妹最好是一句话也别多说。就是心里关心她,想她好呢,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个避讳,你们以后也要严格遵行的。”太孙嫔把两个姐妹领回自己屋子里以后,就给她们传授潜规则。“天家最重子嗣,你虽是一片好心了,但若将来出了差池,可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所以以后,和娘娘在一块吃饭,不要劝膳,娘娘口渴了,你别给倒茶,让她贴身宫人去倒,娘娘屋里煎药、喝药,你别在边上杵着。这么着,大家清清静静的,也不知能少了多少口舌呢。”
徐循和何仙仙都齐声应是,孟姑姑在旁听了,不禁面露赞许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