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霞已经坐了一下午又一晚上,两条腿都麻了,虽然盖头已经揭了,可合卺酒还没喝,段浩奇还在外面陪客人。
新婚这天是不能如厕的,所以不少新嫁娘提前几天就开始节食断食了,这一天更是啥东西都不吃。
乡下规矩没那么严苛,王玉花心疼闺女,让姚若霞照常吃的饭,早上也让梅嫂做了馄饨端给她吃的。袖子里也藏了点心,让她饿的时候吃。
被摆布了一天,姚若霞早就忍不住了,想要如厕。
木槿和木菊是新买的两个陪嫁丫鬟,也是罗妈妈和方妈妈熟识的人,性子都很是老实懂规矩,被俩人连番教导了好些天,跟着姚若霞一块过来。
这会听姚若霞想要如厕,木槿和木菊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木槿看了眼外面道,“小姐,新嫁娘没有喝了合卺酒是不能下床的。”
段浩奇家主卧里烧的是地龙,因段太太畏寒,生了段浩奇身子更是不太好,又性子要强,不愿意一天到晚冰冰弱弱的窝在炕上,段老爷就给家里装了地龙。所以新房里靠窗是临窗大炕,里面则是三阳开泰雕花拔步床。
木菊看姚若霞脸色忍的都有些发白了,想到之前六子悄悄说的,到外面看了下,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总角小丫鬟,就回来趴在姚若霞耳边低声道,“六子之前说院子西侧边最后一间就是茅房。”她刚开始以为是六子提点她和木槿姐姐,现在才明白,八成是姑爷叮嘱,给小姐行方便呢!借六子的嘴告诉她。
屋里摆的也有马桶,但皆是全新的,还不能用。
姚若霞一听眼神一亮,“你们两个先挡住外面的人,我去去一会就来。”
俩人忙应是,一个出去打听段浩奇什么时候过来,一个去小厨房问那伺候的婆子看她们的晚饭。
得严如卿指点后,兄妹几个更是三天两头都要比试切磋,姚若霞近年来功力大涨,身上的嫁衣固在身上,摸了摸头上的赤金镶宝石头冠,固定的很结实,轻易不会掉,就放心的翻窗出去。
前院一片热闹,后院却相对安静很多,姚若霞辨认了下方向,找到西边,正要悄悄去那茅房,就见一身大红喜袍的段浩奇被一个女子扶走了。她惊的瞪大了眼,那么柔声细语的叫着‘浩奇’,根本不可能是段府的丫鬟。
姚若霞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沉了下来,同时恼愤冲上心头,脸色刷的阴了下来。虽然这门亲事走到现在也发生了很多事儿,她也想过各种状况,却万万没有想到大婚之夜,她的夫婿就这样被别的女子给接走了。
不管那个女子是谁,这个事儿要是闹起来,不说她颜面丢尽,也绝对会给她一个沉痛的打击,一生都无法抹去。只要想想,姚若霞就有些站不稳。
咬咬唇,姚若霞四周看了下,没有一个人,只听得到前院传来热闹的声音。扭头看那女子已经搀着段浩奇进了屋,她急忙跟上去。
“水!六子快弄水给少爷我洗干净了!霞霞等我一天了!”段浩奇醉眼迷离叫嚷着。
搀他的女子十六七岁,面容清丽,脸上带着几分羞怒,瞪了眼叫嚷姚若霞的段浩奇,扶着到炕上躺着。
段浩奇却不是个老实的,又坐起来嚷嚷着吩咐,“快点拿水!快点快点!”
女子脸上带着几分屈辱,咬着嘴唇贴近段浩奇,扶着他的肩膀温声道,“浩奇!我是霞霞!我是霞霞!”
“霞霞!霞霞!我终于娶到你了!”段浩奇听对方是姚若霞,顿时傻笑着欢喜的伸手去搂她。
姚若霞心里揪着,就要冲进去。
段浩奇却一把推开那女子,“你不是霞霞!你身上好臭!快走开!”
沈月容被大力的推开,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气恼的咬牙切齿,扭头愤怒的瞪着段浩奇。她臭!就因为她臭!?冬天根本就没有了,这个草包哪里来的鼻子那么尖!
她是段太太娘家侄女,虽然段浩奇从小就以欺负人为乐,好事儿不做,专干损事儿,更是朝她扔过蚯蚓砸过苍耳子,嘲笑她身上臭。可她自从被人欺负,这个表哥看到打了对方一顿,她就对他改观,慢慢的爱慕他了。可段浩奇眼里丝毫没有她,就连她的姑姑都看不得她嫁进来,硬生生给段浩奇定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姚若霞,破碎了她所有的梦!
沈月容不甘心,所以借着今儿个这个机会,就算当不了正妻,她也要进了段家,给那个姚若霞脸上狠狠扇一个耳巴子,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被人嘲笑一辈子!
想到自己的计划,沈月容又起来去解段浩奇的衣裳,咬着牙柔声道,“浩奇!我是霞霞啊!”
他的霞霞从来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称呼自己为霞霞,段浩奇强撑着睁开眼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只见一片大红大红的。那是因为沈月容今儿个也穿了一身大红绣缠枝花的衣裙,他醉眼迷蒙看不清,也就分不出来了。
沈月容伸手解他的扣子,却因他这喜袍是特别做的,不是交颈,而是圈领,扣子在后面还有一个。沈月容只好伸长了胳膊去解他后面的扣子。
“霞霞……”段浩奇打个酒嗝,突然哇的一声。
沈月容暗叫不好,还没来得急躲开,就被段浩奇迎面吐了一身。刺鼻的污物黏了一身,沈月容瞪大了眼呆愣的看着,还没来得及反应,段浩奇又吐了一回,已经清醒了不少,看对面刚才要解他衣裳的人竟然是表妹沈月容,他吓的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跳了起来,“沈月容!?你咋会在这里?”
看段浩奇清醒了些,立马离她恨不得丈远,沈月容再看看身上被吐的一身污物,忍不住胃里翻滚,也呕了起来。
“段浩奇!酒醒了吗?”门外传来一声温和的问候,段浩奇更是浑身刺啦一下,汗毛都立起来了。虽然知道他是被沈月容算计了,可这会哪还顾得上旁的,迅速闪身出来。
因为是十五,明月高悬,月光如冷,而今儿个大喜的日子,整个院子张灯结彩,所以冰凉的月光仿佛也带了温暖的色彩。姚若霞一身大红嫁衣,头戴赤金花冠,精致艳丽的妆容,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此时闪着冷意,生生带着些犀利的威严,偏偏还语气温和,嘴角带着动人心魂的笑。
段浩奇看着一阵晃神,移步慢慢的走过来,满目柔情痴恋的凝着她,“霞霞!你好美,好美!”
“再美的人也挡不住偷来的滋味儿好吧!”虽然知道段浩奇是被人算计了,也没有成事,姚若霞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气愤,身子都在轻轻的颤抖着。
“没有!没有!霞霞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儿!”段浩奇急忙回神,猛地摇头,上来拉住姚若霞的手,才发现她手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顿时心疼又懊恼万分,捧着她的手给她哈气。
虽然没有下雪,但冬日的大晴天却是更冷,干冷干冷的,早晚吐口唾沫转身都能上冻了。
“我太高兴了!高兴的昏头了都。他们都灌我喝酒,我就喝的有点多,吐在了袖子上,怕你嫌脏,让六子去给我弄水,这才糟了算计。”段浩奇这会也不管身上脏不脏了,握着姚若霞的手一阵后怕。要是他被算计成功,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姚若霞垂头,也是后怕又气愤又委屈,眼泪不争气的就掉下来。她若是没有出来,若是他真的被算计成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一哭,段浩奇顿时吓住了,手慌脚乱的给她擦眼泪,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你打我好不好!霞霞!对不起!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他越是这样哄,姚若霞越觉得心里委屈。大婚之夜竟然给她来这一手。
沈月容站在门口看着段浩奇全无往日的嚣张蛮横,那么惊慌失措温柔心疼的哄着姚若霞,简直刺痛了她的眼,又刺痛她的心。凭啥这个姚若霞就能得到表哥的喜爱,为她变成这个样子,甚至低三下四的道歉哄她。而她不要脸面的自荐枕席却被他狠狠推开,还吐了一身。
姚若霞抬头看对面的沈月容,目光幽沉了两分。刚才揭盖头的时候,不少女眷都到新房里陪她说话,这个是段太太她婆婆的娘家侄女沈月容,当时她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儿,那深深的嫉妒怨愤,她虽然紧张,却也察觉到了的。
段浩奇也恼愤的扭头怒瞪着沈月容,“今儿个是我娶霞霞的大喜日子,不宜见血,就暂时放过你。再有下次,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一转身,目光落在姚若霞身上,顿时变成深深的浓情爱意,“霞霞!还没有喝了合卺酒,不能下床的。”四下看了眼,直接弯腰打横抱起姚若霞。
姚若霞惊呼一声,顿时惊羞不已,“快…快放我下来!”
“不放!”段浩奇低笑一声,又没有人看见,他才不放。
六子咽了下口水,悬着老高的心终于落了地。鄙夷的看了眼满身污物的沈月容。竟然趁着这一会功夫就抢走了少爷,真是不知廉耻,痴心妄想!
沈月容气恼的跺脚痛哭,看见六子嘲笑的眼神,气恨的哭着跑回了自己暂住的院子。
新房里,木槿和木菊看着段浩奇抱着姚若霞回来,顿时红着脸低头行礼,关上门,守在外面。
段浩奇一路把姚若霞又放回拔步床上,目光胶凝着,想亲亲她,又想到身上还沾了些污物,不舍道,“霞霞!我衣裳脏了,我先去换了,洗漱一下,马上就过来!”
姚若霞虽然气愤,不过万幸没有事儿了,见他急急忙忙的,又红着脸拉住他,“合卺酒。”
段浩奇一愣,忙傻笑着端了合卺酒来,一人一杯,缠着胳膊喝了。
看她睫毛颤颤的,闭着眼喝了合卺酒,水眸波光动人,段浩奇心神荡漾,急忙叫了热水洗漱。
姚若霞也随后换了嫁衣,卸了妆,洗了澡。
段太太不放心,派了张妈妈过来看情况,院子里伺候的婆子没敢说段浩奇把姚若霞从外面抱回来的,只回说已经歇下。
张妈妈得了木槿和木菊的回话,放了心,自去回话。
段浩奇一直心心念念的看姚若霞穿那个大红绣花聚拢胸衣,直接把外面伺候的木槿和木菊也都打发了,等着姚若霞洗漱完出来。
姚若霞犹豫再三,还是把那套胸衣穿上,才穿了中衣出来。
看着她满脸红霞,窈窕婀娜的身姿,挺翘浑圆的胸脯,段浩奇血脉喷张,紧张的身子也有些颤抖起来。轻步走上去拉她,“外…外面冷,快歇着吧!”喝完醒酒汤,他已经清醒了,可却觉得现在才是梦,旖旎美好的他永远都不愿意醒来的梦。
姚若霞压箱底的是一本画册,画了几幅春宫图,王玉花也教导了她,对上段浩奇恨不得吞了她的炽热目光,紧张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任由他拉到床上,任由他亲吻自己,任由他慢慢的脱了自己的中衣。
段浩奇直愣愣的看着雪白的肌肤,大红绣花的聚拢胸衣,下面的小内也是喜庆的大红色,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姚若霞羞的去拉被褥要盖上,段浩奇紧握着她的手,啪嗒啪嗒,鼻血喷出来,滴了姚若霞胸前一片。
胡乱的擦了一把鼻子,段浩奇不管不顾的吻上去。
姚若霞的惊呼被他吞下腹中,整个人也被推倒压在了喜被中。
大红龙凤烛啪啪爆了几个灯花,激情燃烧着自己的身躯,照亮新房,直至天明。
王玉花早早的就睡不着起来了,王祖生和小四几个晨练,做饭不用她伸手,也站在门外张望着,心里很不放心。
程氏却心疼的恨不得打姚若溪一顿,她疼到心尖尖上的宝贝儿子,竟然天不亮就被叫起来跑步打拳,昨晚又那么晚睡,根本就没有睡几个时辰,这还天寒地冻的,就这么折磨她的儿子,这还是她在这,她还是不在这,还不把她宝贝儿子磋磨死了?
起来晨练的并不止王祖生,姚若阳和丁显聪,小四,连江明江远都得跟着练。
王三全纵然看的心疼,却极为欣慰。儿子这么教导,已经跟以前完全转变了,他心里也希望儿子能成才,不说文武全才,至少不会比别人差太多。
晨练完,朱敏儿忙拧了一个热帕子殷勤的递给姚若阳,“表哥!给你擦擦汗。”
“多谢。”姚若阳冷淡的道谢,没有接她的帕子,而是跟江远端来的水盆,就着洗了脸。
见姚若阳这样,朱敏儿委屈的撅着嘴,“表哥也是因为我是没娘的,嫌弃我,不愿意跟我说话?”
“表妹不是我家的下人,以后这些事儿还是不要做了!”姚若阳客气的回了句,招呼擦完脸的王祖生到屋里吃饭。
饭摆在前院,不过因王元荣几个也在这,还加上个朱敏儿,所以分了两桌坐。
本来还想住几天的程氏,吃完了早饭见王祖生又去扎马步,脸色不好的叫了王玉花,“祖生在你这,天天就这么被摔打磋磨?”
“小孩子不都是摔打着长大的?!我家的几个也都是这样,不锻炼哪来的强身健体,不学习拿来满腹学问?!祖生练了这大半年,身体可是好太多了,都没怎么生病了!”王玉花心情不好,对程氏挑刺说话就不太客气了。
“啥叫都摔打着长大的!摔打能是这样摔打吗?天天的受罪受苦,他翻过年才六岁个人,你们就这么磋磨。”程氏听她这话更气了。她舍不得磕一下碰一下的宝贝儿子,竟然天天这么磋磨了大半年。
“你别在这无理取闹!养出个废物点心你就开心了是吧?别人都望子成龙,你个老婆子巴望着儿子成虫,你还敢说你不是害他!再给叨叨,就滚回去!”王三全恼怒的沉着脸喝斥,真是狗屁不懂,不说上进还专拖后腿。他当初咋会娶了这么个老婆子回来!?
想到家里还一直放着的休书,程氏脸色难看的不敢吭声了。
王祖生看看他娘又看看他爹,飞快的撇了两眼姚若溪,也不敢说话。
王轲看了眼王元荣,笑嘿嘿的夹了筷子菜给王祖生,劝程氏,“要是按您的方法养着祖生小叔,那就养成王智慧那样的还不如。要是现在的方法教养他,以后等他长大,说不定比元荣哥还厉害的!”
这话劝的还入门,王三全恶狠狠的瞪了眼程氏,“小孩自己都懂,你狗屁不懂的,闭上你的嘴,赶紧拾掇了回家,过了二十我自会来接祖生回家!”
这样在小辈面前喝骂她,程氏羞愤恼怒,一把搂住王祖生,唔唔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子啊!”
“哎呀!娘!你别哭了,烦不烦啊!我要学念书以后考功名当大官的!练武也是不让人欺负我!”王祖生颇有些不耐烦的哄着程氏。
“连儿子自己都懂,以后你给我别说话!带坏了儿子,我收拾好你!”王三全低声又喝了一声。
程氏强忍住眼泪,松了王祖生,觉得心里又冰寒又失落委屈。儿子果然被姚若溪个贱丫头教坏了,都不跟她亲了!
吃了饭,王三全套好了驴车,让程氏赶紧的走。
姚若溪还是给王祖生放了假,“过了十五再来。”
王祖生倒是不愿意走了,为啥?因为姚若溪给他布置了一堆课业。姚若溪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考校姚若阳和丁显聪的学问,《四书五经》看也不看,张嘴就来,连在哪一篇那一页第几句都知道,简直太可怕了!在这学,虽然是受苦受罪,可要是让他自己回家去做,他肯定不干的。
姚若溪却没有留他,让他随着王三全和程氏坐了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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