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专案组正式进驻校园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教学楼里、食堂里、宿舍楼里、图书馆里,到处都能看见或穿制服,或穿便装的警察。这让每一个自由散漫惯了的大学生都感到很不自在,反感的情绪慢慢滋生。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学生与警察发生纠葛的事情上报到校保卫处。分管学生工作和后勤的两位副校长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心中一边祈祷着千万别再死人了,一边希望警察快点抓住凶手。
相对于其他学生的抵触和漠不关心,方木是这个学校里最关心调查进展的人。按照邰伟的主张,暂时不对外公布案件与方木的联系,所有以方木为背景的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这也让方木能够不受打扰地继续对“6”的线索进行追查,当然,除非迫不得已,邰伟几乎每天都跟在方木身边,以防不测。
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方木正在资料室里,对着面前的一本厚书全神贯注,邰伟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一丝涎水忽长忽短地挂在嘴角。
资料室里有不少人,快期末了,大家都忙着写论文,来查找资料的人络绎不绝。邰伟不雅的睡姿让不少人纷纷侧目,管理员孙老师更是不时担忧地看着邰伟枕在脸下的崭新的《西方犯罪200年(1800-1993)》。
方木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将手中的书翻到下一页,在阅读其中一段的时候,呼吸猛然急促起来。他目不转睛地快速阅读了两遍,脸色因兴奋而涨得通红。随后,他一步绕过桌子,跑到邰伟身边,猛推了他一把。
“喂,快看。”
邰伟一下子跳了起来,顾不上擦掉嘴边的涎水,手伸向了腰间:“怎么了?”
整个资料室的人都被他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一个正踩着梯子到书架顶层拿书的男生更是被吓得稀里哗啦地摔了下来。
方木顾不上周围不满的目光,只是抱歉地向一脸惊愕的孙老师笑笑,迫不及待地把书摊开在邰伟面前。邰伟扣上枪套,臊眉搭眼地低头看着。只扫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看罢,他伸手从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方木见状,急忙把他拉到走廊里。
两个人在楼梯间里默默地吸烟,抽了大半根之后,邰伟看看方木,问道:
“约克郡屠夫?你觉得凶手要在下一起案件中模仿他?”
“我觉得有可能。”方木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慢慢地碾碎,“你刚才也看了那一段。那五英镑的线索跟他非常符合。”
邰伟点点头,慢慢回忆刚才看过的资料。
彼得·萨特克里夫,英国人,在1975年至1980年间杀死了13个女人,被称为“约克郡屠夫”。其杀人手法的特点是先用铁锤猛击被害人头部,然后用螺丝刀猛刺被害人的胸腹部。犯案后,还喜欢在尸体手中塞入一张5英镑的钞票。
“这么说来,下一个受害者是个女性?”
“如果他真的要模仿约克郡屠夫,那就肯定要杀死个女的。”方木眼望着走廊另一端,那里,一群女学生正叽叽喳喳地从瑜伽训练室走出来。
“靠。”邰伟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上,“我先回去了,召集人手采取一些有针对性的措施。你们学校有多少女生?”
“大约,四千多人吧。”
“他妈的!”
当天下午,细心的学生就发现校园里多了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所有的女生宿舍楼都增加了女性宿舍管理员,特别在六楼专门腾出一间宿舍作为管理员休息室。女浴池和体育馆女更衣室的六号更衣箱被锁死,任何人不得使用。教学楼的六楼和六号教室、女卫生间附近常有精干打扮、腰间鼓鼓的人在来回转悠。后勤处的所有工具(尤其是锤子和螺丝刀)被逐一登记在册,工作人员使用需填写领取登记单。
一个周三的下午,方木独自在校园里溜达,走到体育馆附近,向身后一瞄,果真看见邰伟就在不远处晃悠,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个学生和一个警察整天形影不离,已经让很多人心生疑惑,所以方木建议邰伟多去关注一下校园里的保卫工作,没必要整天跟着自己。“我是最后一个,他不会现在就对我下手的。”邰伟表面上答应了,可是总能在自己附近看见这家伙。
几个学生会的学生干部正在体育馆外的布告栏那里贴海报,刘建军也在。海报很大,一个篮球运动员正持球上篮,方木认得那是本省著名的篮球运动员苏军。布告栏的铝合金边框有些翘起,海报无法平整地贴在布告栏上。一个学生干部踩着梯子,拎起一把锤子“咣咣”地敲着。
一个便衣警察在下面冷眼瞧着,冷不防开口了:“你的领取登记单呢?”
正砸得起劲的学生干部瞄了他一眼,撇撇嘴说:“没有。”
拎着海报的刘建军赶紧解释:“不是从后勤处拿的,是我们寝室的。”
便衣警察一听,走上去拉拉那个学生干部的裤脚,“下来。把你的学生证拿出来!”
“没带!”那个学生干部抖抖腿,甩开便衣警察的手。
便衣警察阴沉着脸,踢了梯子一脚。
“下来!”
那个学生干部身子趔趄了一下,险些摔了下来,也火了。
“你想摔死我啊!”他用锤子指着便衣警察的脸,“抓不着凶手,就会冲学生耍威风!有种你们快点破案啊,国家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便衣警察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伸手把那个学生干部拉了下来。
方木急忙上前打圆场,还没等他开口,疾步跑过来的邰伟就一把抓住那个撸胳膊挽袖子的警察。
“怎么回事?你的学生证呢?”邰伟大声问道。
那个学生干部也有点怕了,小声说:“没带。”
刘建军赶快说:“他是化学系的,叫秦大海,我可以证明。”
“你又是谁?”
“我是法学院的,我叫刘建军。”他一指方木,“他可以证明。”
方木赶紧点点头。邰伟看了方木一眼,“这锤子是谁的?”
“我们宿舍的。”
邰伟拿过锤子,在手里掂了掂,又递还回去。
“保管好。别外借,也别丢了,希望你支持我们的工作。”
刘建军赶紧点头称是,又用力拉拉那个学生干部,他也不情愿地小声说了句:“是。”
邰伟拍拍那个脸色依旧铁青的便衣警察:“好了,你去忙吧。”
“这帮小兔崽子,起早贪黑地保护你们,你们还他妈……”便衣警察余怒未消地嘟囔着。
“行了!”邰伟大声打断他,“巡逻去吧。”
“是!”便衣警察瞪了那个学生干部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他走远,邰伟叹了口气,“也别怪他们。这段时间一直不分昼夜地执勤,累坏了,脾气难免躁一点。”
方木笑笑,表示理解。回头看见刘建军和那几个学生干部尴尬地站着,忙打圆场道:
“忙什么呢,有什么活动?”
刘建军也露出了笑脸,“明天晚上,省篮球队要和我们校队打一场友谊赛。”他指指海报,“苏军也来。人家可是现役国家队队员啊。”
“嗬!太棒了。”方木不免有些羡慕。
转头看邰伟,这家伙却紧皱着眉头。方木心想也是,这种大型文体活动的安全保卫工作难度最大。观众多,人员复杂,场面不好控制,搞不好那个凶手就会趁机下手。
“到时候来给我加油啊!”刘建军可考虑不到这些,热情洋溢地邀请方木。
邰伟已经拔腿就走了,方木只来得及和刘建军说了句“一定到”,就转身追邰伟去了。
“妈的,这么大的事,学校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看得出邰伟的心情极糟,他冲方木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去安排一下保卫工作。哦,注意安全。”
方木无奈地点点头,“好。”
第二天晚上,篮球赛在校体育馆如期举行。尽管比赛在19:30分才正式开始,可是不到6点,体育馆里就已经坐满了学生,连过道里都挤得满满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