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宅基上已经盖了一座三上三下的新楼,他们走到新楼前面,在这里感慨。
这几个人其实是很吸引人眼球的,从气势、服装到说话的声音和这乡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所以有许多人已经注意到他们。
那幢新楼里出来一个妇女,问:“请问你们是找人还是有什么事情?”
司马展回头一望,愣了愣,然后那个妇女也愣了愣。
“……司马?”她迟疑地问。
女子看上去年龄似乎和司马展差不多大,但是农村妇女容易见老,实际年龄应该比他略小。
司马展有些激动地看着她问:“你是丁chūn花?”
那位名叫丁chūn华的妇女明显高兴起来,笑道:“真的是司马啊?进来坐一会吧。”然后看了看孙雨,恍然说道:“你是孙……雨燕,文艺队的。”
三十年过去,当初亭亭玉立的女子如今已是中年妇女,岁月这把刀在他们脸上都刻上了一些皱褶。
司马展带头走进丁chūn华家,在她家的客堂间入座。
这套房子的外装潢看上去不错,但屋里的装潢就非常普通。客堂间应该是比较重要的房间,但墙壁是用石灰粉刷的,然后地面是很薄的一层水泥,因为水泥成分少,地面上有些起沙。
农村的房子大多这样,装潢得再好也是家徒四壁的,没什么家具。
司马展说道:“丁chūn华,我记得你们家的房子应该还在后面五六米的地方,怎么造到这里了?”
当年知青的那个房子就造在打谷场不远的地方,离丁chūn华家很近。小姑娘那时候刚刚中学毕业,在农村那是学历很高的了,所以对这批知青怀有好感,经常借故到他们那套房子来聊天。她其实有些喜欢司马展,这一点被其他知青看出来后,经常拿司马展取笑。一年后,司马展跟随“大部队”转移到水门县“五四农场”,丁chūn华还到五四农场来看过他。
在她来说,那可能是生命中一段记忆深刻的初恋,即使司马展当初并无此意。
司马展问:“唔?你怎么……还在家里?”
丁chūn花明白他的意思,答道:“我爹不想把我嫁出去,就留在家招女婿了。”
“唔,那你那口子在哪里上班?”
“他啊?去沪东打工去了,遇到节rì才回家。”
“孩子呢?”
“读书去了,我有两个,大的是儿子,在省城工学院读书,这个月底就要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自己在省城到处跑单位;女儿高考结束在等通知,今天去同学家玩了。”
“唔,那很不错。”
“两个孩子都蛮争气的,和我小时候一样,喜欢读书。”
他们这样淡淡地说着话,司马展似乎很愿意和她这样说话,而孙雨则只是这样静静听着。
“你呢?”丁chūn花看了一眼司马展,又看了看孙雨,问:“你和雨燕姐结婚了吧?孩子多大了?”
孙雨问道:“哎,丁chūn花,我那时候就一直想问你,你们为什么叫我雨燕?”
雨燕的样子并不怎么好看,黑sè羽毛,嘴带点红sè。
“唔,因为你会跳舞啊,而且会空身翻,我们感觉你体轻如燕。”
“哈!原来是好话,亏我还牵肠挂肚想了好几年。”
“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孩子多大了。”
司马展说道:“我儿子也读大学了,大二,在京城。”
“……好远。”丁chūn花叹口气,然后问:“你们现在也在京城上班?”
“是,在京城。”
“今天是特地来看看当年生活过的地方吧?”丁chūn花因为有一定的文化程度,开出口来带着读书人的口吻,和满脸沧桑不大相称。“难得你还想起这块地方。”说完这话,也许是有了感触,眼角闪动泪花。
事过境迁,当年那个怀着某种希冀的农村小姑娘如今应该被生活磨去了青chūn的幻想,也许,当年这个自认为读过书,不比城里人差的农村姑娘还做过嫁给知青之类的梦,但这样的梦三十年来想必早已丢失在枕角。而司马展出人意料的出现,却又勾起了某种回忆。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也许司马展不来这个地方,这一辈子也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这一来,却多了许多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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