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还是百兽之王的狮子,只要落了单,都一样要惨死在它们的手上;它们也不怜惜任何弱者,再柔嫩的羚羊,再温顺的小鹿,都会被它们撕成粉碎。
鬣狗们的眼神中,永远都带着好斗与挑衅的成分。就好像,生命只有战斗,活着就为厮杀,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它们的敌人。
缺牙齿的眼神,正是这种类似于鬣狗的眼神。
真正见过鬣狗的人,就会明白这种眼神的可怕。
鸭子的眼神也很可怕,灰蒙蒙的,像是死人,没有半点人类应该有的感情色彩。而且,从鸭子还活着的时候开始一直到他已死去多年的现在,江湖上的人,都把鸭子奉为是当之无愧的九镇第一杀手。就算要找一个勉强能够与鸭子相比的人,那也肯定是多年之后九镇六帅里面的日天老五险儿,而不会是缺牙齿。但奇怪的是,我亲眼见过很多人,他们都不太惧怕鸭子,至少不会刻意躲着鸭子。可曾经有一个时期,九镇的江湖上除了有数几位大哥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对缺牙齿躲之不及,深怕一不小心惹到了他。
因为,鸭子的可怕,是一种彻底放开的可怕。他不关心自己,也不关心其他人,甚至不关心生命以及生命中有过的一切。在他的心中,莎娜死的那一晚,他也就死了。所以,真有必要的话,鸭子他不怕死,也不怕别人死,这就是鸭子的可怕。
但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一个看淡了一切,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当然也就不会去主动和他人争斗,别人挖空心思,争来斗去为的那些名利,在这种人眼中,也许还比不上一杯好酒。你只要不是碰巧撞在了这样的人手里,他基本就是无害。
缺牙齿则完全不同了。小的时候,他家人宠溺太深,形成了唯我独尊的性格;少年时代,又被人欺负,压抑得太久,心中戾气已经养成;现在则正处于人生最叛逆的年纪,从事着世界上最暴力最直接的行业,恰好又到了一呼百应,少年得志的飞速上升期。
本就骄横的性格,过度压抑之后的释放,疯狂分泌的雄性荷尔蒙,血腥刺激的生活,无比满足的虚荣,这几样东西搭配起来,必然就造就出了一个极度扭曲的人形怪物。
纵观缺牙齿的一生,名副其实就像一条鬣狗。时时刻刻都在挑衅,都在争斗。最初对于我,他还是崇敬亲热,颇为收敛。可世情难料,发展到最后,连我本人都已经走到了他的对立面。他精力过人,欲望却又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只有无休止的斗争与厮杀,他才能发泄多余的精力,才能平息无法满足的欲望。
这样的人,当然也就可怕至极。
所以,我稍一考虑之后,把追查劫匪的事情交给了他去做。
我认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抢走一笔巨款,还信然自若回头威胁受害者,敢犯下这样大手笔的案子的人,必定也是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
老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些时候,面对亡命之徒,谨慎保守未必是好事,以毒攻毒以暴制暴才是最好选择。
而且,缺牙齿的身上毕竟还有一个最大的,也是我最喜欢的好处。
我吩咐的每一件事,他都会很认真很努力地去做,就算有些事情明明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他也绝对会一做到底,我不叫停不会罢手。
因为,在他心目中,我才是这片小小草原的主宰。在我的手下,除了鬣狗之外,还有其他的猛兽。鬣狗好斗,是因为他想要出头,他越想出头,就越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斗败其他动物。这样,他才能对我证明,自己是最好的那一个。
一个人的欲望越强,他做事就会越认真越尽力,也就越好掌控。
所谓权谋,如此而已。
很快,尽职尽责的缺牙齿就找到了那两个打劫老梁的抢犯。
但同时,他争强好胜的性格却也给我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从我这里领到任务之后,缺牙齿转头就交代了团宝、阿标等一批平日里跟着他一起混的小兄弟,让他们在全九镇范围内的江湖上,注意有哪个人突然发了大财。
阿标团宝等得力的人手不用说,办起事来必定是殚精竭虑,就连缺牙齿本人也确实都尽力去做了。按照江湖人的消遣习惯,他们去了九镇街上所有的发廊、舞厅、旅社、桌球室、游乐场;在开于附近乡下的几个地下小赌档里面也布了线,还探查了通常只供老年人和落魄流子们打小牌的茶馆;缺牙齿自己甚至还带着人跑过几户吸飘飘的道友们经常聚会的私人家里。
但前前后后忙了好几天,始终没有收到半点有价值的消息。
这期间,他曾闷闷不乐地给和他关系最好的雷震子说过,这次任务他只怕完不成,对不起我,要在我面前绊式样(方言,丢脸)了。
我想,当时缺牙齿的压力一定很大,应该连他自己都不会料想到,最终,他居然还是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在一个星期的保证期之内找到了那两个人。
事情的整个过程阴差阳错,正是应了那句俗语: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基本上,大部分的人,身边的朋友都是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同龄人。在我自己的圈子里,缺牙齿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他身边的玩伴同样也是和他相差无几的半大小子,里面有很多人都依旧还是在学校读书的在校生。
当中,就有一个比缺牙齿小一两岁,还在九镇中学读初三的乡下小孩,非常有趣的地方在于,这个孩子的父母是养鸭子的养殖户。所以,他的外号,居然和漆遥一样,也叫鸭子。
鸭子在缺牙齿的团体里面是个新人,是通过朋友的朋友引荐,认识了缺牙齿,缺牙齿也喜欢充大哥,来者不拒,就带着他一起玩了起来。
鸭子从来没有帮缺牙齿办过任何一件事,唯一的一次拿刀,也是来游戏厅玩的时候,团宝几人在他面前显摆,把存放在游戏室后面房间里的几把管杀拿了出来,让他玩了两下。
总之,基本上来说,除了跟在几个领头人后面喝喝酒,泡泡小姑娘,再跑跑腿给大哥们买烟送水之外,鸭子在缺牙齿那伙人中间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他甚至都还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江湖人,只是一个精力过剩,不愿好好读书,一心向往着江湖上打打杀杀,愿意过刺激生活的普通少年。
但正是这个普通少年,却在无意之中找出了两个穷凶极恶的劫匪,乃至日后还帮了我和小杜一个大忙。
缺牙齿吩咐找人的时候,把所有的兄弟们都召集了起来,鸭子也备感荣幸,应邀出席。当时,除了私下里单独交代过团宝等几个得力的人之外,其他人,缺牙齿只是大概讲了一下情况,要他们平时多注意下身边有没有哪个人突然发了财就行了,能不能真的得到结果,我想,缺牙齿自己应该也没抱多大指望。
鸭子是个踏实人,老大没把他当数,但是他却把老大的话听到了心里。
带头的几个大哥这段时间都忙着找人,没人带他出去玩,江湖上的消息他是肯定打听不到了,鸭子干脆就一门心思注意起了学校里面的事情。
没想到,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蛛丝马迹。
九镇中学比他小两届的初一班,有一个姓刘的男孩子,黑黑小小的,话不多,是九镇本地人,家里就住在九镇车站后面的那条巷子里。
这个男孩子的家庭条件比较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