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透露出的让人如堕冰窟的杀意,让这个连打架都没见过几回的农家汉子几乎窒息,此刻他完全是凭着做儿子不容推卸的责任,站起来护着母亲跟童渊对峙的。
“我干什么……杀……人——”童渊说道后面,双目顿时急促地一瞪,两道极寒的杀气射出,同时长枪猛地一扬,尖尖的枪头反射着寒芒,只一瞬,张楚只感觉到眼前一晃,随后一声“噗哧”,然后胸腹一麻,传来心肺肠子破裂的声音,再往下一看,那杆长枪已经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胸口,正咕咕地冒着鲜血。
还没等他发出惨叫,握住枪杆,就见童渊随手一挑,张楚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萝卜一样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土墙上,留下一墙的血污之后自墙根滚了回来。
张楚捂着已经被童渊用长枪搅得稀烂的胸口,试图把裸露出来的还在跳动的心肝塞回到胸腔里去,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完成这些了。
张刘氏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喊,向着儿子飞扑了过去,然后把儿子死不瞑目的头抱在怀里,贴在自己脸上,嗷嗷大哭起来。
张镔终于动了,但是童渊并没有住手,只是看着又惊又怒的张斌一眼,冷笑一声,又忽地一个大步跨上前去,同时手中的带血的长枪如毒蛇般吐着性子向着张刘氏猛然刺去。
“不——!”但是张镔歇斯底里的急呼乃至急扑都始终快不过童渊手里的长枪。长枪狠狠地刺穿张刘氏的身体时,张刘氏的哭喊顿时像是被消音器消去了一般。只看到她猛然瞪大了眼,迟缓转过头,眷念而抱歉地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张镔,然后紧紧地握住枪杆,用近乎哀求的眼神凝望着童渊,强忍住从喉咙里涌出的血沫,用尽最后积蓄的力气喊道:“我们……两,两条命……还……还不够吗……求……求你…别杀……杀他……”
那个无力而哀戚的“他”字刚落音,张刘氏嘴角顿时血沫奔涌而出,她那老弱的身躯痛苦地抽搐着,一双血手颤巍巍地抚上儿子的脸颊,最后用渐渐失去光华的眼眸看了一眼怀里似乎睡着了的儿子,双眼渐渐合上,脑袋一耷拉,歪倒在童渊的枪体上,再也没有了气息。
“不——!”张镔泪如雨下,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同时一扬衣袖,一道凌厉的寒芒闪过,急速飞向了童渊。
童渊冷喝一声:“终于动手了!还是那招花雨漫天!”同时他猛一提枪,张刘氏的尸身就软软地瘫倒在地,跟张楚的尸体交叠在一起。
同时童渊身体翻飞,极其灵便地一闪,同时一抖长枪,然后身体如同一只展翅的鹏宇,单脚脚尖着地,手臂抡起长枪“呼呼”大开大合地舞动,只听“叮叮”几声脆响,几条闪亮的火花交织,张镔射出的“漫天花雨”般的十几枚飞针,除了被躲闪过去的,一一被童渊用枪头挑飞,狂舞如墙的枪身挡回头。
“招式不不变,但你的功夫却是生疏的多了!”童渊冷笑一声。
张镔捡起一把砍柴刀怒吼着上前跟童渊恶斗起来。本来暗器才是张镔的长项,加上都十七年不曾动手了,如今猛地一活动,如何是早已跨入宗室境界的童渊的敌手?
缠斗不过十招,张镔就吃不住童渊那灵巧犀利如毒龙的百鸟朝凤那连绵不绝的突刺了,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要去找毓儿,我要去救我的女儿,我要给楚儿和阿秀报仇……我不能死……”张镔恍惚地想着,然后暴喝一声,顿时衣衫尽碎,碎片在他暴烈的内力驱动狂卷下如同漫天的落音,缤纷如三月桃花一样向着童渊席卷而来。童渊不慌不忙地挥袖舞枪,转眼间就将席卷而来的衣物碎片碾成了粉末,而张镔借着刚才放暗器的空闲转身就逃。
“刚才还一心求死,怎么如今却是苟且偷生了!”童渊望着,身披如血的夕阳越过坍圮的篱笆疾奔而去的张镔,冷笑一声追了上去。
张镔回头看了一眼血色残阳里,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院子,望着熟悉的一切,还有让他痛的窒息的亲人的尸体和血泊。
“楚儿,阿秀,我会帮你们报仇的——不会太久!”张镔心里默念完这句,调息凝气,使足浑身的力气,再也不肯回头多看一眼,踏着血红的遍地残阳,一往无前地奔向了村口。
而童渊则不急不忙地一路尾随,几次能追上,转眼间却又被张镔甩开。就这样两人奔波纠缠了七个时辰,天空从夕阳迟暮到星斗漫天,他们过了白狼溪。
从星斗漫天到残月西沉,他们过了二龙坡。从残月西沉到东方既白,他们到了下邳城脚下。
当东方通红,一轮旭日破晓而出时,薄薄雾气中两人犹在奔波脚力。最后张镔体力不支,绝望地扑倒在地,看着似笑非笑提枪缓步走来的童渊,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比当年差的多了!”童渊呵呵笑到,还没待他再上前举枪,晨光中下邳城传来一声肃穆的钟声,然后一个不似中土的僧人踏着雾帐缓缓而来。
“阿弥陀佛!”那和尚带着慈悲的笑容,双手合十,长宣一声佛号,待再看他时,他已经步下生莲花,斗转星移间到了童渊面前。
“阿弥陀佛,施主还记得贫僧吗?”那和尚光头锃亮如铜镜,点着色子头,身体瘦弱的可怕,一双淡蓝的眼睛含笑看着童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