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建重重的强调了这一句,严词厉色,看着自己的老师,大有痛心疾首的样子,“老师,您向来是建的楷模,从不曾想过老师会有这种想法,此时我若是反了父王,才会背负这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
“殿下,可是此时若是不反,您可想过后果?”伍奢对太子建的愚忠愚孝,也有些无奈之觉,“当反不反,祸患无穷啊!”
“老师,”太子建也怒了,竟然是重重的吼了一声伍奢,这一声吼出来,仿佛就连风也跟着一起震动,竟教这树上的花瓣落下的姿态,又浓了几分。
就这样,当时的气氛犹如被千年寒冰冰封住的一般,这一师一生便这么持久站立,久久,谁都不曾开口多说一言,只有这四目相望,竟然是第一次生出这般的隔阂。
终究,伍奢身为臣子,殿下不肯就,他只能够退让一步,低头讷讷的退让着,可是,却是止不住脸上的老泪纵横,“老臣拼死一谏,可殿下不听,臣又有何能?只是殿下,楚王来日若有异举的话,还望殿下多留心眼,莫要伤了东宫性命,万事,多与王后商量商量。”
看到伍奢这么一副伤怀的样子,太子建原本刚毅如铁的心,在这一刻竟然也有些不忍,稍稍作前一步去,可是,这足下的靴才踏出半步,心中又一狠,生生将这步子给缩了回来。
此举不能从,此步不能前,太子建心中很是明白,万事仁德忠孝为先。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太子建也万般的无奈,“老师一切为了建,建感激涕零,不论日后如何,建定不忘老师苦心。”
说罢,太子建转身朝着庭院外走去,竟然是悄悄的从后门离开去,并不惊扰了这伍家上下的任何一人。
只有伍奢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老泪依旧满目淋漓,不断的摇着头,就连再看不到太子建身影了,他都还是不舍将眼光从这个方向挪开,“殿下,你何不能明老臣一片苦心啊?”
“平王心狠无道,殿下此忠此孝误事啊!老臣担心,老臣实在担心啊!”伍奢只有这一句嚎啕,哭声在这落花缤纷之下,苍凉豪迈,却又显得苍苍,这一片丹心痛得无处宣泄。
伍子胥尾随着孟嬴前去,却是在回廊处,伍子胥加快了步伐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孟嬴的手臂,“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进宫,用自己交换子夷回来?”
“是!”孟嬴想也不想的回答。
一听到孟嬴的这一回答,伍子胥在这一刻也动怒了,怒斥了一声,“胡闹。”他指着客厅那边的方向,神情严厉,“费无极是什么人,楚平王又是什么人?你就这么回去,当真能放得子夷回来?即便子夷真的回来了,等到他回秦国之后,秦国倘若发兵攻楚,你又该当如何自处?”
那时,孟嬴就真的前后无路了,孤身一人在那深深的宫廷之中,两国交战,绝非她所能平安度日之地。
“正是因为我太清楚费贼与楚平王是什么样的人,我才必须回去,”孟嬴正色道:“我若不回,子夷必死无疑。”
早在秦宫的时候,她与子夷二人的便情深意重,绝非一般姑侄关系可比的,对于孟嬴来说,更像是自己的手足骨肉般来对待。
如今,她只想以最保险的方式救他回来,如若她不回宫的话,她不敢保证楚平王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可是,伍子胥却是频频摇头,眉心拧成一条线,他死死的抓住了孟嬴的手臂,用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孟嬴,我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的了解你,可是……我依旧不想你离开我,更何况,子胥不舍,真的不舍。”
孟嬴闻言,忽然只觉得眼眶一酸,这个男儿从来都吃驰骋沙场,铮铮铁骨,即便是生死在眼前都不曾眨一下眼。可是现在,却是为了留下她,这般的苦苦哀求,孟嬴岂能不动容。
但是,她却是将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不让伍子胥看到自己此刻的心软之时,她只生生的将这一股酸楚强硬压下去。
“子胥,放我离去吧!”她说,松开了自己的手,也是带着一种几乎哀求的语气,“即便没有今日的威胁,我也不敢再奢求与你断弦重续,与我在一起,只会污了你将军英名,一生有愧。所以,我请求你,放我离开,好吗?”
伍子胥依旧是双眸紧锁在她的身上,“你可以倾尽一切保护着公子夷,可是,你却为何不能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你可知道……这一次,是你在抛弃我?”
这一句话,促使得孟嬴原本万般想忍住的泪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泣不成声。
伍子胥见状,狠的将自己的手一收,直接将这个女子给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一双铁臂就此紧紧的环抱住这个女子,用力之甚,几欲让两人都无法呼吸过来,就像是要将她生生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再不分离。
他将头低低的垂下,将唇印在了她的额上,久久不愿离开,只有这一声声哀求的语气,在贴近她的耳畔边上,不断的来回萦绕,“孟嬴,别走!我求你了,我从不曾对谁低过头,只对你卑躬屈膝,只求你别走。”
“子胥不舍得,不舍得……”一句句呢哝,带着锥心一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