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料想是昌黎王府有人来了,跟着慧空往外走。过第一道山门时,慧空还殷勤地帮她打起竹篾编成的帘子。冯妙笑着坦然走过,心里暗嘲她这脸变得倒是快。
转过门廊,原以为会看见昌黎王府的小厮,可冯妙一抬眼,先看见了一身孔雀翎捻成线再混着金丝织成的外袍,流光溢彩,与破旧的山寺格格不入。身穿雀金织锦衣袍的公子,正闲闲站在香鼎一侧,听见声响才转过身来,正是昌黎王府的大公子冯诞。
冯妙怔了一怔,上前福身问好,中规中矩地叫了一声“大公子”。
冯诞从怀中摸出两个金锭,放进慧空手中:“烦劳师太,帮我抄几卷经书,待会儿我要带回去给母亲读,让我和妹妹说几句话。”
慧空看见他那一身华贵衣衫和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已经知道他必定非富即贵,又见他出手阔绰,还摆出昌黎王府的名号来,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双眼睛几乎都眯成了缝儿,叫一个年轻的姑子送了茶上来,便退了下去。
冯妙记得离宫前,拓跋宏已经叫冯诞去武周山修建佛像石窟,按理在山间开凿佛像,没个三五年不能完成,却不知道他怎么在这时候忽然回了平城。
冯诞的嘴角,永远带着一抹温和倜傥的笑意。他仔细看了看冯妙的气色,并不因为她传闻中的痨症而拉开距离:“妙妹妹,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大哥。”
冯妙心中对旧事耿耿于怀,此时想起夙弟三番两次被人利用,越发不快,语调有些生硬地说:“不敢高攀大公子,只有博陵长公主所出的女儿,才能叫您一声大哥。”
冯诞摇头苦笑:“你的性子依旧跟小时候一样……”他顿一顿,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不过,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初我并没有用夙弟所写的纸笺来害你。那纸笺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父亲叫我把夙弟所写的字带给你看,我就带来了。”
他用手撑着额头,露出与在人前那副浪荡模样完全不同的神色:“你也别怨父亲,冯家上下这么多人,他也没办法。滢妹妹的事,后来我也问过玉叶,多少知道些。并不是我偏袒清儿,只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怎么忍心再去责罚另一个。”
即使心里恨极了冯清的阴狠,冯妙听见冯诞的话,还是多少有些动容。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想尽力护住妹妹周全而已。她的神情略微和缓了些,仍旧叫不出那一声“大哥”,却也不再执拗地喊他“大公子”了:“什么时候回的平城?”
“昨天才刚刚到,正好看见父亲照着你的书信准备好了东西,我就来跑这一趟,”冯诞恢复了那副公子哥儿惯有的表情,“我这次是专程回来向乐安公主下聘的,礼节上的事情办完以后,还要回武周山去的。”他对乐安公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她在宫宴上总是坐在最末席,精致的妆容把她的五官都遮住了。
他把从昌黎王府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到冯妙面前,十八色捻纱丝线、十二支长短各异的纯银绣针、楠木绣架……其中有不少东西,是平城内买不到的,件件都很精细名贵。
冯妙收了东西,仰头对冯诞说:“托赖太皇太后和皇上的福泽庇佑,我的身子才好了一些。在山寺里住得久了,我也学会了几样新鲜别致的斋菜。能不能稍等片刻,我去做了来,你帮我带给太皇太后和皇上尝尝?”一边是从小疼爱他的姑母,另一边是自幼亦君亦友的玩伴,她吃不准在这两方之间,冯诞会更倾向谁,并不敢把听来的消息直接告诉他。
见冯诞笑着点头,她便转身去了灶房。还没到生火做饭的时间,灶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冯妙叫来忍冬,用豆腐加上卤汁,做成了几道素膳,又另外做了两道点心,放进食盒里一起交给冯诞。她略红了脸对冯诞叮嘱:“几道素膳请献给太皇太后,两道点心是给皇上的。”
冯诞依旧笑着答应,亲手提着食盒离去。冯妙倚靠在山门上,心中暗想,但愿食盒能顺利送到拓跋宏手中,也但愿里面的秘密不要被太皇太后发现。只要拓跋宏不曾对她忘情,就一定能发现她传递的信息。
冯诞从武周山返回平城,原本第一天就该进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从前哪怕只是离京几天,也一向都是如此。可这一次,他一回平城便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太皇太后的身子不大舒服,他就把入宫请安的事缓了缓,先来了青岩寺。
太皇太后是真的病了,只不过不是身上的病,而是心病。自从拓跋宏当着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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