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居南宫,以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为首的元老重臣,曾经试图奏请景泰帝,拜见故主。景泰帝怒,不许。
不仅不许,景泰帝还再一次调整了南宫的警戒。将南宫的大门门锁用铜汁灌注,日常仅用偏门边的小口,由光禄寺的人送些饮食。又任用靖远伯王骥为守备,抽调东厂番子,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分三班互相监视,层层设防,不许南宫里的人外出,也不许仁寿宫和东宫派人探视上皇。
秋去冬来,南宫上下没有过冬的衣服。钱皇后将首饰拆开,消了规制,托锦衣卫的看守换了棉花回来,自己织布裁衣,与樊氏和李氏日夜赶工,才将将制成新衣,支应过去。
不止换季衣裳没有供应,连光禄寺给南宫送饭菜的人,也渐渐换成了媚君求上的小人,所送饭菜不仅常有馊坏,且分量根本不足供南宫上下人等裹腹。钱皇后只能每日勤做针线,托看守门户的锦衣卫换成饭食,勉强维持生计。
景泰元年十二月,礼部尚书胡濙趁着年节大礼、大祭的机会,上书奏请百官在元旦那日,于延安门朝拜太上皇朱祁镇,以全礼仪。
景泰帝见胡濙还不死心,心中大怒,冷声道:“不行!今后正旦节庆节皆免行!”
胡濙最后的努力失败,目送景泰帝远去的背影,心都凉的。王直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景泰帝步步紧逼,待太上皇如此,东宫的太子位,还能保住多久?
景泰帝已经有了长子朱见济,但汪皇后有孕,他便盼着能得嫡子。好以中宫嫡子,取代上皇长子朱见濬为太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汪皇后足月生下的,却是位公主。
吴太后和景泰帝在坤宁宫正殿等着皇后产,听到消息,母子俩都心中失望。好一会儿景泰帝才打起精神命人看赏,又问接生女医,皇后在产房有何需求。
吴太后心中不快,阴阳怪气的道:“皇家生产,自有制度。中宫何能何功,敢越先贤而需索过度?”
景泰帝与汪皇后少年结发,元配夫妻,情分不同,听到母亲这样说,不由得为妻子辩护:“母后,儿女之事,自有天定。如何能怪元娘?当初您想方设法的寻药,不也没能保住元娘生子么?”
吴太后误信生子良方,私下给儿子媳妇用药,导致当时还是王妃的汪皇后流产,乃是她心中的痛事。儿子一说,她心中的怒火就烧上来了,嘿道:“没保住?我能生你,杭氏能生见济,怎么偏到了她药方便失效?无非是她看不上我,也不信我罢了!”
景泰帝哑然。
吴太后想想儿子至今只得一子一女,而朱祁镇那边有宠的除了钱皇后不能生,周氏一子一女;万氏更是连得两子。心中就更是邪火难捺,森然道:“皇帝,你念夫妻情分,我也不多说什么。但你子嗣单薄,至今只得见济一子,就不为皇统延续考虑?”
这母子二人都已经打定了要废太子的主意,只是迫于外朝压力,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而已。
次年皇长子朱见济生日,景泰帝忽然用聊家常的口吻对旁边侍墨的金英道:“这个月太子要过生日。”
金英愣了一下,回答:“太子是十二月生日啊!”
景泰帝试出众人仍旧将东宫当成皇统继承者的态度,心中不快,但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像这种有意的试探,宫中的消息传递是很快,半天没到便传到了东宫。万贞用炭笔勾了玫瑰花枝叶的轮廓,正陪着朱见濬玩填色游戏,梁芳的话她听在耳里,心一紧,脸上却浑不在意的轻笑:“咱们殿下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监国想要,那就拿去呗!”
梁芳气得脸都绿了,怒叫:“万侍!这可是太子……”
万贞用颜料调色的手稳当当的,脸却倏尔转了过来,冲他扬眉怒目一瞪。东宫多年不得属官,她号称内务侍长,实际上整座东宫从安防到寝务,从侍卫到宫人,都由她一手操持。除了太子以外,再没有人地位高过她,位高权重,自然将她原本就比寻常女子凛冽的气度养得更见厚重。此时一怒,梁芳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竟然心中一寒,不敢再说。
小太子浑然不觉万贞与梁芳在旁边打的眉眼官司,充满耐心的将玫瑰花枝的色块完全填好,才转头欢呼笑叫:“贞儿你看,我画好了!”
万贞低头细细的看画,欢喜的道:“哎,殿下今天这笔用得很细致啊,颜色一点都没过界,看上去线条清晰,色彩明艳,好看得很。来,咱们用镇纸压边晾着,等颜色干了再收藏起来。”
太子笑嘻嘻的应了,忽然想到梁芳刚才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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