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话,又转头来问:“梁伴伴,皇叔要废我的太子位,是下旨了,还是宫里的流言?”
梁芳急得直跺脚,道:“我的爷!监国要是已经下了旨,咱们着急还有什么用?当然是他身边的近侍说的,还没有过明路呀!”
太子皱眉道:“既然皇叔没下旨,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再说了,皇叔一向对我很好,不就是个太子位嘛,让让就是了。”
梁芳目瞪口呆,失声叫道:“监国都要废您太子位,还……”
他趁着太子发问的时候抢答了一句,这时候回过神来,却是不敢造次,将话硬咽了回去。万贞端了盆温水过来,笑着招呼太子:“殿下,你脸上手上还沾着颜料呢!快过来洗干净了,净听梁伴伴瞎咋呼什么?”
太子被万贞带得从小养成了生活自理的习惯,洗手洗脸都是自己来。万贞一叫,他就过去洗手了。
万贞得了空暇,便瞪了梁芳一眼,招手将几名太子近侍的宦官叫到远处,冷着脸道:“以后凡是监国那边传来的废立流言,都不许在东宫传,听到没有?”
梁芳气急大叫:“万侍,这怎么可以?现在监国明摆着……”
他想说景泰帝明摆着欺负太子,但这虽是事实,内侍说出来却是离间天家骨肉的悖逆之语。当着众人的面,梁芳也不敢明说,含糊了过去,转口道:“殿下还觉得监国对他好!像这种事,咱们做侍从的,应该提醒殿下,省得他不明就里,吃了大亏啊!”
再大的亏,能亏过丢了性命?
景泰帝当权,孙太后一系既没有一举翻盘的底牌,又不想玉石俱焚,就只能百忍为先。莫说现在景泰帝只是放些试探的流言,就算他当真废了太子,眼下也只能生受。
不仅要生受了,还得含笑去受。
就像宫中养猫一样,真正活得好的猫,未必都长得好,但是性情必定温驯,乐于与人亲近,并且只记人恩,不记人仇。若是有哪只猫对人有敌意,露了爪子要挠人,则不管人伤了没伤,它长得多好,那都是烂命一条。
景泰帝能容一个与他亲近,并且无害的太子;却未必能容一个心中有恨,时刻想要报复的侄儿。
太子年幼不谙事,只记景泰帝的情,那就让他一直记情,绝不能叫他知道了其中的仇,这才是现在最好的处事方法。
梁芳的话说完,万贞便冷笑一声,指着他问:“哟,你倒是好心!可我问问你,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东宫少了哪一样?监国哪一点对太子不好?”
景泰帝在吃穿用度上没亏待太子,但于皇室子弟来说,这都是应有之义。
可太子已经满了六岁,按国朝规制,这个年龄太子应该由翰林学士开蒙,在勋贵之家选择同龄子弟组建幼军。并且文华殿开经筵时由皇帝带着,在朝臣面前露面,不说接触政务,至少也要让文武大臣有个面熟的印象。
但景泰帝不止没有给东宫充实属官,不带太子参加经筵,连开蒙的学士都没有派一个过来。这哪是培养储君,几乎就是像囚禁太上皇那样,将太子困在东宫。只不过比起南宫来,太子前往仁寿宫的路径还算通畅,没有阻绝而已。
梁芳是在内书堂读过书的,万贞这只要吃穿用度无缺,就叫对太子好的无脑喝斥出来,他几乎懵了一脸。
万贞又对韦兴等人道:“你们也都记着,监国为君为长,太子之事自有决断,论不着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要让我再听到你们谁敢在殿下面前,说监国半个字是非,我就打他的嘴!要是打嘴都还治不服,我就上禀太后娘娘,治你们一个离间骨肉之罪!”
几人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万贞又道:“不止你们,整座东宫,你们都给我盯好了!谁敢非议监国,照打!”
众人散去,梁芳到底心中不忿,又悄悄地来找万贞。
万贞站在栏边一盆杜鹃花后,怔怔的看着正和小宫女一起在庭院中玩耍的太子。梁芳本来有话要说,见到她脸上的神情,却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有些多余,小声的问:“万侍,咱们当真什么都不做?”
万贞已将脸上的凝重表情尽数敛去,当太子拿着蟋蟀过来向她显摆时,已经只剩下灿烂的笑容,轻声地说:“老老实实照顾殿下,侍奉殿下健康长大,就是咱们要做的事。至于其它的,来日方长!”
夜空中最亮的“鑫”打赏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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